云洛伊咕咚地咽了咽唾沫，面上讪讪地笑，“女侠，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檀香一个翻身，潇洒利落地从小榻上坐起，迈步朝她走来，语气轻蔑，“你这丑丫头，人长得丑不说，还生了一副软骨头。那天不挺伶牙俐齿的吗？今天怎么就怂成了这样？”
装孙子是一种策略，当装孙子已经注定起不到作用的时候，那也就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云洛伊一撇嘴，也不装了，一副硬气的模样，“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杀了我不成？”
檀香哼笑了一声，“你当我不敢？”
云洛伊神情一滞，这女贼行事那么嚣张，说不定，还真敢。
云洛伊又气弱了几分，“那个，冤有头债有主，那天，识破你的人不是我，打败你的人也不是我，你有本事，就去找他算账啊！找我算怎么回事？”
檀香回得理直气壮，“我又打不过他，不找你找谁？”
云洛伊：……
好不公平啊。
“而且，别以为我傻，你们县衙，这会儿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往里钻，我去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云洛伊没话说了。
但没话也得找话，她揪着被角，又问了一遍，“那你究竟想怎么样？难不成，真的杀了我？我跟你说，千万别冲动啊。
我现在可是衙门正儿八经的女捕快，怎么着也算是大庆朝的官员，你要是杀了我，就是谋杀官员，是要把牢底坐穿的！”
她那贪生怕死，紧张兮兮的模样取悦了檀香，她嗤笑一声，“你这算哪门子官员，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云洛伊感觉檀香的心情似乎不错。嗯，心情不错就好，她心情好了，才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
她们要是能这么一直唠下去，唠到天亮，那自己就安全了。
抱着这个目的，云洛伊立马热络地接话，“得，就算我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吧，那不管怎么着，我也是个人，也是条人命，你杀了你，就得偿命。
为了我这么个嘴贱的丑丫头，把你自个儿也搭进去，岂不是很亏？”
檀香双手抱怀，一副悠悠哉哉的语气，“不用你操心，我就是把你杀了，也没人抓得到我。你死了，也是白死。”
云洛伊又是一滞，脸上的表情彻底僵硬了。
云洛伊那副囧囧哒的表情，更让檀香觉得愉悦。
看她之前那么牙尖嘴利，半点不饶人，现在被自己捏到命门了吧！
不过，在查请了云洛伊的出身后，她对这丫头，倒也生出了几分兴致。
一个老鸨的女儿，竟然当上了女捕？
檀香这会儿兴致还不错，索性便坐到了桌边，语气轻佻地问：“喂，丑丫头，你是怎么当上女捕的？靠这副身体？”
这样的想法，不仅是檀香会有，便是大多数的世人，也都会下意识地这么想。
毕竟，在他们看来，青楼女子本就低贱，她们所得到的一切，都只能是用她们的身体换来的，这才正常。
小时候，便是云洛伊自己，也曾因为自己出身青楼而自卑难堪，但是，师父的出现，慢慢改变了她。
师父说，青楼卖笑，便是与街头卖菜，卖布，卖胭脂的有何区别？同样是经营买卖，不过你情我愿罢了，谁也没比谁高贵，谁也没比谁低贱。
那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告诉她，那也让云洛伊第一次那么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出身青楼没什么大不了。
至少，她从没见到她娘亲强逼任何一个不愿意卖身的良家妇女，那些进了这青楼里的姑娘们，全都是自愿的。
云洛伊也不管这人对自己是不是有威胁，她瞬间冷了脸。
“我们青楼姑娘，做这行当的时候，可以卖笑，可以接客，就像街上那些卖衣服首饰，胭脂水粉的一样，堂堂正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们不做这行当了，从良了，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经营自己的人生。
她们有朝一日过上了奴仆环绕的富贵日子，就一定是用身体睡出来的吗？
我出身青楼又怎么样，我出身青楼我就不能会查案吗？
我出身青楼，我所有的品性，所有的本事，就要全都被抹杀吗？
我出身青楼，我就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当上女捕快吗？”
云洛伊怒气冲冲的连环质问，瞬间把檀香给问住了。
她的脸上不觉现出了一阵若有所思，看着云洛伊的神情，都染上了几分异样。
云洛伊两颊气鼓鼓的，又跟个蛤蟆似的了。
檀香觉得这样的云洛伊，竟然有几分可爱。
“哟嚯，你这么厉害？我怎么没看出来？”
云洛伊什么都能忍，却独独不能忍受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
她当即唾沫横飞，又把自己的英勇事迹大书特书了一番。
为了更加突出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一次她更是夸大其词，两桩案子都把霍临尘彻彻底底边缘化了。
反正，她本身就觉得都是自己的功劳。
檀香听她讲得唾液横飞，一时之间，竟然真的听进去了。
聊着聊着，云洛伊已然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的处境，檀香似乎也忘了自己是来找她算账的。
两个人，竟然这么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而小白，早就窝在云洛伊的脚边睡得呼呼作响。
云洛伊顺势就问，“那你呢？好端端的，怎么就做起了女贼？你很缺银子吗？”
檀香答得理直气壮，“因为他们该偷呗。”
这个回答，真是让云洛伊无言以对。
“人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怎么就该偷了？”
檀香素手一拍，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小白也被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迷迷瞪瞪地环视一眼四周，然后又埋头，继续睡得没心没肺。
“谁说他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了？我告诉你，那颗夜明珠，你知道是怎么落到那个余有才手里的吗？
我告诉你，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余家的，而是他老丈人陈家的。可是不知余有才怎么就捏造出了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遗嘱，不仅把这夜明珠夺了去，还把陈家的那些产业都侵吞，更过分的是，陈老爷子唯一的儿子都被他赶出了家门，流落街头！
这么狼心狗肺的人，不该偷？”
云洛伊听得目瞪口呆，“真，真的？”
檀香重重一哼，“那还有假？我告诉你，我偷的每一家，他们那些金银财宝，来得都不干净。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吓到迟迟不敢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