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娟一边扭,一边唱,看起来倒是挺欢快,可欢欢脸上却丝毫没有笑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问了一句:“奶奶,那乐乐呢?是不是像麻杆儿?”
高晓娟一听,突然停住了:“乐乐?乐乐怎么会想麻杆儿呢?乐乐不挺好的吗?脸蛋白里透着红,也像小苹果呀......” 高晓娟话还没说完,欢欢再一次开口了:“可是乐乐告诉我,小朋友不可以吃太多好吃的,也不能长得太胖?”
“真的吗?”
高晓娟皱起了眉头。 “嗯。”
欢欢点了一下头,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乐乐告诉我说,如果小时候吃太多好吃的,不控制的话,人体里的脂肪细胞就会增多,而且还会变大,然后人体就会跟发面馒头似的,变成个大胖子!”
盛阳听到这里,突然感觉欢欢最近经常和乐乐互动,也学习了不少东西。乐乐爱看书,她学到的知识,可以通过聊天的方式分享给欢欢。而欢欢活泼好动,乐乐跟欢欢在一起的时候,显然也不像之前那样沉静了,也会跟着做游戏,动手能力也强了不少。 总之,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小姐妹在一起,是会互相影响的,也会共同改变和进步的。 欢欢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高晓娟,还嘟起了小嘴巴:“所以奶奶,以后你能别做这么多好吃的饭菜吗?”
高晓娟问:“那欢欢也可以学会控制饮食呀,对不对?”
欢欢听罢,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如果我能控制饮食,就不会希望你别做好吃的饭菜了,我就是控制不住吗?要不然这样吧,奶奶以后别把饭菜做得那么美味,做得难吃一点,欢欢就可以少吃一点了!”
欢欢这番话,把高晓娟给乐得前俯后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哎呀--奶奶这厨艺太好也是个问题呀,把家里的每个人都养得白白胖胖,控制都控制不住了呀!”
盛阳听着高晓娟和欢欢的对话,看着她们的笑脸,竟有了种幸福感。 与此同时,她也突然感觉到:能在日常的琐碎中感受到幸福,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能力。 而此前,她似乎忽略了这种能力的培养。 ....... 第二天下午,由于盛阳已经到编辑部半个月了,加上这个月的月度考核成绩全社第一,编辑部主任打算请大家聚餐,一方面欢迎盛阳的到来,另一方面庆贺得来不易的好成绩。 席间,盛阳和大家聊得很开心,尤其是那几个新同事,更是勾起了盛阳初到杂志社时的回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聚餐结束。由于餐馆就在盛阳家不远处,加上这天天气不错,盛阳打算散步回家。 本来,这条路盛阳是很熟悉的,也相对安全。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就在她走到一段相对偏僻的地方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吓得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橙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三十多岁的男的站在她身后,此刻正在对她笑,非常轻浮地用地方方言问了一句:“哈喽,认识一下?”
盛阳看着他的凸嘴短下巴,又恶心又猥琐,第一反应是一拳打过去,打得他鼻血直流! 可当她刚刚握紧拳头的那一刻,却发现附近没人,如果对方反击,她只有挨揍的份儿! 就在对方又伸出手打算拍她的时候,她来不及多想,转过身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使出浑身的力气跑了多久,她一直跑到人声鼎沸的广场,才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一直在“砰砰”直跳,根本控制不住。 当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恢复平静。 但平静过后,她突然开始懊悔:为什么刚刚她没有反击?为什么她没有伸出手给那个猥琐男一拳?如果她真的给他一拳,马上跑掉,对方应该追不上她的吧? 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生气! 直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这种气恼还没完全消散。 但,当了妈妈的女人总是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快乐。 欢欢见盛阳回来了,突然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问了一个很无厘头的问题:“妈妈,你说如果有人能靠吹牛买东西多好呀!”
盛阳没听明白,于是皱着眉头问道:“靠吹牛买东西是什么意思?”
欢欢想了想之后,便打了个比方:“比如我要买一个十块钱的冰激凌,我就给他吹个十块钱的牛,店员就把冰激凌给我了。”
盛阳听到这里,突然没忍住笑了! 这一笑,心中压抑的恼怒顿时消了一半儿。 她问道:“欢欢,为什么吹牛人家就把冰激凌给你呢?是因为人家喜欢听你吹牛吗?”
“嗯。”
欢欢说道,“因为我吹的牛很好笑,大家听了就会笑,一笑就会开心快乐呀!每个人都喜欢开心快乐,对不对?”
“这倒是。”
盛阳仍没止住笑,“有钱难买‘你快乐’,确实有些道理!”
“所以嘛,靠吹牛买东西,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儿呢。”
欢欢紧接着说道。 盛阳想了想,问:“那如果冰激凌九块五,你却吹了十块钱的牛,怎么办呢?”
“那我就先吹个十块钱的牛,店员再回吹五毛钱的牛,就可以了嘛!”
欢欢说罢,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反正大家都靠吹牛买东西,大家都很快乐,而且也很公平,对不对?”
盛阳正想说点儿什么,便看到高晓娟端着果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一边将果盘往桌子上放,一边说道:“吹什么牛呀?快别吹牛了,来吃水果——” 欢欢转头一看,见果盘里有她喜欢的哈密瓜,把刚刚吹了一半儿的牛给忘得一干二净,立刻朝着餐桌边跑去...... 盛阳正准备回房间时,高晓娟突然走了过来,说黄家铭今天加班,晚点儿回家。 盛阳听罢,突然想起刚刚回来的路上发生的一切,仍旧有些气恼,于是就把刚刚的遭遇跟高晓娟讲了一遍。 本来,她就是想找个人倾诉或者发泄的,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高晓娟听罢,突然捂着嘴笑了一下。 就在盛阳有些不解的时候,高晓娟突然面带羞涩的开口道:“上次去菜市场,有一个男的还拍我屁股呢.....” 高晓娟说话间,还伸手拍了拍她自己的臀部,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骄傲和自豪。 就在盛阳感觉到无厘头的时候,高晓娟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羊毛卷儿,站了起来,踩着广场舞特有的猫步,扭着屁股慢悠悠地走开了...... 盛阳见状,瞬间无语了! 在她看来厌恶恶心到极致的性骚扰,在高晓娟看来,竟像是一种恩宠,一种对女性魅力的肯定! 这一刻,如果说盛阳对高晓娟没有厌恶和鄙夷,是不可能的! 是的,鄙夷,发自心底心底的千真万确的鄙夷! 此刻,她又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得找高晓娟一起商量。 十分钟后,盛阳找到了高晓娟,约她出去散步。 高晓娟突然收到盛阳的“邀约”还有些意外:“盛阳,你要和我去散步?”
“嗯。”
盛阳点了点头,“就到楼下走走吧,最近天气好,花园的空气也很新鲜。”
确实,今天刚刚雨过天晴,虽然白天不能去看风景,晚上去感受一下清新的雨后空气,也挺好。 当盛阳和高晓娟一起走进电梯的时候,高晓娟明显有些不太自在。其实盛阳也一样,感觉有些别扭。毕竟,不管婆媳关系如何好,始终都很难像母女那样亲密无间。即便是没有任何隔阂,也总担心某句话说得过头了让对方误会,或者某个不经意的表情让对方不开心了。本就微妙的关系,总需要用更谨慎的态度去对待。 两个人到了楼下之后,刚一出电梯,高晓娟就忍不住问道:“盛阳,你找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谈啊?”
“也不是,就随便聊聊。”
盛阳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花园。 果然,即便是晚上,空气也很好,花草的清香和雨后泥土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有一种亲近大自然的感觉...... “你想和我聊什么?”
高晓娟仿佛根本无心散步,而是担心有什么棘手的问题突然出现。 盛阳感觉高晓娟这忐忑不安的样子也挺可乐的,于是很快便切入话题:“奶奶,你觉得家铭过得怎么样?”
“家铭?”
高晓娟先是突然一愣,随即便说道,“家铭不过得挺好的?每天正常上班下班,能吃能睡每天开开心心的,我觉得挺好。”
高晓娟之所以反应如此迅速,其原因是她担心盛阳又对黄家铭有什么不满,所以就抢先说黄家铭的好。 盛阳听罢,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他每天过得开心吗?”
高晓娟又是一愣,然后突然笑了:“家铭不开心谁开心?我觉得家铭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反正比你开心。他也不多想事情,能简简单单生活的人一般都很开心。”
高晓娟刚说罢,盛阳便说道:“可我并不这么认为。”
盛阳话音未落,高晓娟就猛地转过头来:“为什么?”
盛阳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问道:“你知道昨天家铭跟我说什么了吗?”
“他说什么了?”
高晓娟突然有些紧张。 盛阳笑了笑,说道:“昨天他突然跟我提了一件事,我倒是挺意外的。他们公司有一个两三年前入职的员工,拜他为师,他也教了对方不少东西。但是现在那个员工突然升职了,成了他的上司,还因为他工作中的一些小问题骂了他,他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就找我吐槽了。”
高晓娟一听,突然脸色一沉,眉梢眼角全是不屑:“这种人,就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她的反应,几乎和黄家铭一模一样。 不过,这种反应也完全在盛阳的意料之中,她淡淡笑了笑,继续说道:“对方当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我觉得家铭也应该反思一下......” “他有什么要反思的?”
高晓娟很快便打断了盛阳的话,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像是在为黄家铭鸣不平,“就公司上班的那些人都这样,哪个不是欺软怕硬捧高踩低的?家铭就是太老实太善良,被人利用,别人还过卸磨杀驴......不是,是过河拆桥!”
盛阳看着高晓娟一脸的愤怒,听着她说出的这些话,觉得有些无厘头。 而且,她第一次发现:高晓娟竟知道这么多成语,而且基本都还用得恰到好处。 盛阳明白,如果现在一味讲道理,事情只会越弄越糟,所以她决定再次走柔性路线,先赞同高晓娟的观点,然后再阐述自己的看法儿。 想到这些,她才缓缓开口道:“奶奶,我觉得你说的都对。我也觉得家铭是太过善良被人给利用了,我也为他感到不值得。”
高晓娟听罢,脸色这才略有缓和,言语也瞬间少了:“就是嘛!”
盛阳紧接着说:“但是呢,这件事对家铭还是造成了影响。你发现没?他最近特别不开心,总是沉着脸。”
“有吗?”
高晓娟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人也瞬间停住了,“哎呀,好像还真是......我就说呢,最近都没看到家铭笑,原来是因为那个臭小子!家铭啊,就是没有带眼识人,帮了那么一个人,真不值得!”
盛阳见状,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儿:“我觉得我们得想办法帮帮家铭,要不然这样下去,对他身心都会有不良影响,你觉得呢?”
“怎么帮?”
高晓娟立刻问道,人仍然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盛阳,像是在等着她出主意。 盛阳想了想,才说道:“我觉得吧,这件事关键还得看家铭。如果他能把自己立起来,以后就不怕有人欺负他。”
“怎么立?”
高晓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