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 明氏那边都在催赵小刀尽快推进违约赔偿的事情。 MISS李第N次来问:“秦总,明氏那边可是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们再不对赔偿协议做出回应的话,他们就单方面违约了。”
“可以给他们回了,同意违约,但是赔偿金要付双倍,且马上打到我们的账户上来。如果他们不同意,那就法院见。不过我想他们那么着急跟我们解约,不同意的概率实在很小。趁机捞他们一笔算了。”
赵小刀按了回车键,把自己做了几天的策划内容发给MISS李,“这个呢,是我们接下来的广告宣传方向,你拿去公关部给他们看一下。”
MISS李打开IPAD,一目十行:“秦总,我们已经租不了元氏的广告位了,您想把这些放在哪里?”
“元氏占了城市一半的广告位,总还有别的公司吧?看看能不能和他们谈一谈呗。”
MISS李摇头:“剩下的一半也是被每个公司分别不同地占据着,零零碎碎不说,他们被徐子媛警告不和我们合作的可能性很大。我想,我们争取的效果不大。”
“只要尽力争取就好,不用考虑结果。”
赵小刀提点。 MISS李微微歪头,从赵小刀神情里读懂了什么:“明……白。我这就去办。”
赵小刀伸了一个大大懒腰,目光重新集中在屏幕上关于乔东东他们的资料。 不管是被人取而代之也好,是被共同夹击也罢,她早就准备好了杀手锏等着徐子媛把她所谓的网盘弄大。 敌人越是洋洋得意,越能给一击重击。 赵小刀打开电脑,想把郊游时拍下来的照片进行剪辑,做个视频,到时候在结婚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可以用。 结果这时张雪打来电话。 赵小刀接起:“喂,妈。”
那边没说话,而是直接一阵嚎啕大哭。 赵小刀整个懵了。 她拿下手机,再仔细看一眼来电,确实是张雪打来的没错。 “妈,您怎么了??为什么哭啊?你倒是说话呀。”
那边唤了一声“儿子啊”,还是哭。 这把赵小刀弄得不知所措。 张雪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情绪崩溃的?之前面对她棘手那么多年的赵家麻烦亲戚都没有这样过,这这…… 赵小刀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儿不是一般大,但又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问出有价值的消息来:“这样,爸在你旁边吗?”
话音未落,那边传来了秦哲的声音:“天易。”
仅仅是两个字,赵小刀能听出秦哲也慌了。 赵小刀皱眉:“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妈怎么哭成这样?”
“我们……我们……”电话那头,秦哲在调整呼吸和尽力组织语言,“我们可能被骗了我们全部的养老金。”
赵小刀眉心一颤。 这句话跟平地炸雷一样,掀起巨浪。 所谓的“可能”听起来不过是特别虚无的自我安慰,可以省略,就是:被骗了我们全部的养老金。 而全部的养老金的概念是……秦哲银行里的一百多万存款,以及张雪每个月五千块钱的退休金,一连存了十年。 这些,赵小刀是知道的。 如果这些钱全部投入股票,亏了,秦哲和张雪的情绪都不会如此激动,这之中最重要的“骗”这个字才是重中之重。 张雪的哭声特别刺耳,秦哲的沉默也让人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赵小刀把手机挪开一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问:“被谁骗了?”
“余与。”
秦哲的声音很轻,轻到这个名字稍显含糊。 可是含糊不掉这个让人再掀起巨浪的主角。 果然,想要骗到秦哲和张雪这样高知识分子的老人家,陌生人是做不到的。 赵小刀艰难地张开嘴想要问的更清楚一些,发现千头万绪无从问起,她还是尽快去现场实地考察比较靠谱。 “我现在就过来。”
挂了电话,赵小刀起来有些找不到北,心头突突跳。 余与? 余与医生……骗了公公婆婆? 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中间的故事情节好像想象一下,一下子还想不出来,颇为曲折的。 赵小刀绕着桌子转了两三圈,把手机和外套都拿上从办公室里出去,MISS李正端着咖啡迎面而来。 “秦总,你去哪儿啊?”
“有事。”
赵小刀疾步匆匆,头顶盖了一块巨大乌云。 MISS李:“……” 她上次看到老板这么阴云密布,还是上次。 赵小刀下楼打给老马,让他把车开过来,第一时间赶回家。 秦哲过来开门,赵小刀迈步进去鞋子也没心思脱往里走:“爸,妈,你们说余与骗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呆坐在沙发上的张雪已经哭不动了,耷拉着脑袋只剩下啜泣的呼吸声。 “余与说他们医院新进来一种检测仪器,医院不够经费,有股东的秘密份额可以投,到时候运作起来可以分到很多钱。所以我就……”秦哲一下子老了很多,高大的身体撑不住地很是虚弱,一边说一边撑着椅子坐下来,声音沙哑,“结果根本就没有这个项目,去到医院问的时候,人早就不在那里做了,辞职走人了。”
张雪:“余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看着长大的呀……” 秦哲和张雪一起陷入沉默。 赵小刀明白了。 两个人基于对余与的信任,就像张雪说的,余与是他们朋友的儿子,看着长大的孩子,又说是单位里的投资项目,先天然的信任感不会让他们多想一些。他们根本不会往坏的方向想。 而结果是不好的以后,不只是钱的损失,还有被利用被欺骗感情的额外损失,根本让他们承受不起。 他们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想不通的疑惑在心里打转,直到把他们打转到崩溃。 “那么余康呢?他也不见了吗?”
余康是余与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老朋友,既然抓不到儿子,父亲总是可以找一下的吧。 秦哲摇头叹气。 赵小刀不明所以地看向张雪:“余康叔叔也不见了?”
张雪:“他根本就不知道儿子在外边欠了钱,做了这些事。”
“……”赵小刀不清楚婆婆这话的意思是他们去找过了,还是他们问过了,并且相信了余康说的不知情。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人找到把钱追回来。 赵小刀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之前也只是在电视上看新闻看到过,没想到现在在自己家里也上演了,她心急如焚地挠额头,思索第一步该怎么做:“首先,我们要报警,我们……要去立案,这么庞大的一笔数目。再来就是,我们要搞清楚我们是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还有没有别人,涉及到多少金额,结合全部人的力量……” 赵小刀掏出手机要先完成第一步,手机先响了。 竟是警局打来的。 “请问你是赵小才的家属吗?”
“啊,是。我是赵小才的姐夫。”
“他涉嫌扰乱医院正常营业,以及殴打他人。请过来一趟吧。”
警察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小刀愣愣,张雪则是惊恐万分地往沙发上一缩:“这小子又怎么了?”
她现在可承受不了第二波任何的一丝一毫的打击。 赵小刀宽慰张雪和秦哲:“没事,我去看一下。”
秦哲撑着椅背起身,要跟赵小刀一起去:“我是当事人,我来说会清楚一些。”
赵小刀看了一眼秦哲又看看张雪:“那,妈,你跟着一起来吧。”
她怕留张雪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 警察局。 赵小刀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赵小才气呼呼地坐在一旁,死死地盯着旁边的一个长者:“你老实一点!”
然后被警察训斥让他老实一点。 赵小刀过去表明身份:“你好,我是赵小才的姐夫。”
跟警察同志握手间,赵小刀看到这个长者不是别人,是余康叔叔。 赵小才居然去找人家麻烦,还把余康的脸给打破了…… 余康低着头一声不吭,赵小才看到赵小刀来了,也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侧过脸去。 赵小刀跟警察道歉,说明原委,并让秦哲和张雪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和具体金额。 他们提了一两句警察神情就了然的样子,说这个余与利用自己职务之便,宣称医院采购测验仪器让人入股的骗局骗了不少人,金额庞大,他们也在找他。 赵小刀趁机拉赵小才到一旁:“你怎么这么冲动?”
赵小才压眉:“这臭小子骗爸妈钱,我必须得去医院找人啊!只不过晚去了一步,但我也没亏啊,抓到老子了。他还想逃?!我不能让他逃了!”
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赵小刀抿唇,“……你知道多少?了解的清楚吗?”
“怎么不清楚不了解啊?爸妈都跟我说了,他们存在账户里的所有钱,还有亲家公亲家母的钱,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万呢!”
赵小才以为姐夫是在怪他搞不清楚状况鲁莽行事,就赶紧说道。 原来如此。 还好,还好。 赵小刀摆摆手:“你的心思是好的,但是这样解决不了问题。犯事的是余与,不是余叔叔。他和我爸妈是几十年的好朋友了,你对他动手你觉得合适吗?!”
赵小才第一次不同意姐夫的说法:“我不信……儿子做了这样的事情,老子会不知情。”
赵小刀苦笑:“那你觉得,你做的事情,你爸妈知情吗?”
赵小才哑然。 “好了,等一下你送爸妈回家,这件事就不要告诉你姐姐了,免得她担心,知道吗?”
赵小才点点头。 “这件事……爸妈受到不小的打击,你多陪陪他们,多照顾他们,想办法让他们转移注意力,别让他们胡思乱想,知道吗?”
赵小才继续点头:“我知道了,姐夫。”
赵小刀跟警察交涉完,留下联系方式,也获得余康的原谅,和解出去。 从头到尾余康一直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解释。 秦哲和张雪是想跟余康好好聊两句的,但是碍于当下的身份,在赵小刀的事宜下先上了车。 赵小刀让赵小才把车开回去,让老马先下班,她跟余康单独聊两句。 一时间,“遣散”很多人,只剩下赵小刀自己和余康两人。 余康被赵小才揍得嘴角带血,眼角有淤青,触目惊心的挂彩和他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而赵小才一点事儿都没有,除了在岁数和体力上余康可能不占优势,还可以看得出他其实根本没有还手。 赵小刀想起张雪说他根本不知情时的痛苦神情。 想来,还是有些可信的。 “叔叔,午饭时间到了,我们去吃点饭吧。”
赵小刀说。 余康的眼神猛地凛了一下。 赵小刀没带余康去什么高档酒店吃饭,而是就近找了一家干净的小菜馆,点菜的那种。 赵小刀让老板娘上一瓶啤酒。 她亲自给余康倒。 余康握着啤酒杯,动容地瘪瘪嘴,将酒拿起来一饮而尽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赵小刀垂眸。 她和这个余叔叔相对来说,不是特别熟。 就是之前经常到家里来吃饭,还约着公公去钓鱼,每次儿子去出差带回来什么礼物,他都会带一份给秦天易。 所谓爱屋及乌,他把秦天易当成小辈来疼,对她这个秦天易的老婆也跟着一起疼。 在她的印象里,他很憨厚很慈爱,比起公公秦哲,他比较爱说说笑笑,不拘小节,毕竟和公公的友谊是从年轻的时候就发展起来的,所以即便只是一个普通的书香世家,也不用被公公婆婆那些后来交际的富人圈排挤。 没有跟公公那样早餐只喝咖啡一个煎蛋的那种“矫情习惯”,像现在这样的小餐馆散落着人间烟火,是最喜欢的。 秦天易总是跟她说,他没见过比余康更无欲无求的人了,对于钱够用就好,对于工作是一种信仰,余与好几次都被私家高级医院挖角让他过去,但是余康都坚持让他在公办医院里为人民服务。 “余叔叔,您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
赵小刀用秦天易的口吻开口道,“您是几十年的老党员了,在您的骨子里刻着道德尺量,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您很清楚。所以我相信,余与的事情,和您没关系。您不用说对不起。”
余康缓缓抬头,又重新低了下去摆摆手:“唉……养不教父之过。我没有脸面对你们,更没有脸面对其他的那些受害者……” 赵小刀抿唇。 她清楚余康的心态,换做是她,菲儿和妞儿如果做错了什么事,她一定也会深深自责,作为母亲的职责缺失。 可也正因为她也是做父母的,痛归痛,也还是要保持着做父母的清醒。 “余叔叔,余与已经是个奔三的成年人,他做错了事情就该由他自己担着,您如果强行揽在自己的身上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他的不负责。”
赵小刀给他倒上刚才的一半,“您说呢?”
余康又想一饮而尽,被赵小刀按住了杯口,拿自己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抿上一小口:“余与如果继续逃躲在外边,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余康沉着眉头,双手垂按在大腿上看了眼赵小刀,重重叹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如果我知道,我非亲自去把他带回来不可!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辜负我还有……的信任!”
他气不打一处来,说到余与咬牙切齿地不行。 赵小刀想了想,问:“余叔叔,您真的想要找到余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