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沉浸着墨色的时候,有人就把我喊起来去黄镇武师长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里烟雾弥漫,满脸疲惫的师长坐在桌子后面,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瞪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盯着墙上的地图,直到我进来后,沉寂的身躯终于有了反应。“你和王雨欣同志一起,带上这些文件,向在那里的邓副司令员汇报。”
师长指着桌上的一个公文包说,“你们到那之后就留在那里,接受那边首长的指挥。”
“您在这怎么办?”
我问“我在这,有上级的任务,情况明了后我们会得到下一步的指示的。”
他点上一根烟说道“天津和北京的安全区已经在建了,一些现在的情况,我也给你说说。中原地区的所有省份已经全部进入紧急状态,北由内蒙古,南至江西都出现了严重的大规模聚集性暴发,而且大部趋向于集中,解放军第二十七,三十八集团军开始向沿海地段与北京方向收缩,济南军区的二十六军和五十四军,还有二十军也向沿海地区推进,南京军区的几个军也开始收缩防线,而广州军区收到重创,中南军区的四十一集团军全仍在了几个暴发疫情的省里,总的来说,我们的力量尚存,而且兰州军区没有任何损失和变化。”
“您为什么给我说这些?”
我不解的问道“这应该不是我能知道的。首长。”
“我只是想让你提前了解情况,你是政工人员,首先你们的思想要稳!一小时之后,机场有直升机来接,你和王雨欣搭这班飞机走。”
“明白。”
天空依然是深沉的墨色,我和王雨欣,老贾,铁牛已经站在了体能训练场旁的路上,此时训练场已被改成了直升机临时起降场,四方的草地上放着引导降落的灯具,场地的中心还用白色油漆喷出了个H的字样。“飞机啥时候来?冷死了。”
站在远处的老贾抱怨着,一根根的抽着烟,早晨浓重的雾气让我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有一个香烟的红点在半空不停的飘荡。“你就不能有点耐心,这天气飞机怎么落?”
我堵了他一句很快,大雾飘散,螺旋桨的声音随即传来,老远就能看见一架直升机向我们缓缓飞来,靠近了才发现是一架南方航空的西科斯基S-76直升机,群青和天蓝的底色加上红色线条的点缀,让这架直升机看起来充满活力与希望。声音越来越近,直升机缓缓的向着场地中央落了下来,狂风扫荡着附近的一切,满地的砂石碎屑扬的到处都是,敲在头盔上,枪上,叮当作响。我们没有废话,全部安静的跑上了直升机。“还有人吗?”
我上来后,一个穿着反光马甲的机组问我,直升机巨大的声响让人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能用口型来猜。我对他点了下头,然后看向驾驶舱的方向,扶着两个飞行员的座椅问道“直接飞机场吗?”
“戴耳机!我们听不见!”
副驾驶指了指挂在天花板上的一副耳机,大喊着说。“同志!我们是直接飞机场吗?”
“怎么,你还想去哪?”
那个机长头也不回的问道“没,你们是哪个场的?”
“珠海本场的,昨天刚从珠海调过来。”
那个机长回头看了下我“你也搞飞行吗?”
“以前是,走吧。”
直升机起飞了,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窗外开始下坠的大地和慢慢显现出的残破的城市,总感觉自己还在沉睡,前面的两个飞行员专注的驾机爬升,他们沉稳专注,握着腿间的驾驶杆,带着我们徐徐上升,离开了这里。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直升机,望着窗外残破且大火冲天的城市,我的头再次垂了下去。我宁可被全师脾气最臭的首长骂也不愿再抬一下头。轰鸣的机舱里,没人动,没人说话。窗外略过的大地上,大波的行尸开始聚集,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交火的声音和痕迹,越靠近飞机场,丧尸就越密集,听到直升机的巨响,他们都抬起了沉重的头颅,向上面大张着漆黑恶心的嘴,贪婪的吼叫着。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用直升机接我们,机场外围的尸群密度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任何地面载具几乎无法靠近机场周边。“好家伙,这得个十来万吧?”
老贾盯着窗外感叹道“二十万左右,地面交通已经全被封死了。”
那名舱门绞车手说道。我盯着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机场,难掩心中的烦躁之情。很快,我们落进飞机场,停在一个拥挤的停机坪上,这个区域停放了十几架直升机,民用军用的都有,忙碌的士兵在狭窄的空隙里奔跑穿梭着。远处的跑道上,重型机不时的起飞离场,密集度远超最低安全标准。有人在机舱外等着我们,门一开,狂风推着冷气圈进机舱,幸好我们提前戴上了护目镜和面罩,不然这股旋风会吹得人睁不开眼。站在机舱门口的是个军人,他也戴着风镜,全副武装。“高立杰少尉,王雨欣上尉吗?”
那个战士立正敬礼道“是。”
“我带你们去见首长。”
机场里的士兵不多,目光所触及的地方都是排队等候登机的市民,看来师长说的没错,他们正在把非战斗人员全部调离市区。战士带着我和王雨欣,老贾在人群里穿行着,大厅挤满了人,一些战士和警察在维持秩序,高音喇叭不断播放着让人们镇定,保持秩序,妇女儿童先行的广播,人们很安静,只有候机楼外的引擎轰鸣增添着这里的喧嚣之感。我和王雨欣被带到E1航站楼,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临时设置的指挥部,电台,地图什么的满处都是,门口铺着厚厚的地毯,站着全副武装的哨兵,四处渲染着紧张的气氛。战士向门口的哨兵说明来意,然后我们出示证件,上交武器。走进那个有着厚重铁门的屋子,迎面只有一张大办公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忙碌的少校军官,他不停的接着电话,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你们是来找首长的。”
他没有自我介绍,“让我登记一下,稍等”少校在纸上写了什么东西,然后打了个电话,他把手指向身旁的一扇木门道“从这边走,首长在等。”
我推开门,在那后面露出了长长的走廊,大理石铺的地板,还有明亮的灯光。在前面一个右转,我发现我拐进了一个登机廊桥,廊桥外驳接着一架空军涂装的波音737。“走啊,别在这愣着。”
王雨欣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差点让我滑倒在地。“你慢点。”
我赶忙扶住了墙壁,不满的说上了飞机我才发现,这里面已经被改装成了临时指挥所,机舱里的座椅全被拆下,各种电台,电脑和电子设备占满了机舱,挂在墙上,放在桌上的红色电话也预示着这里的特殊性。我在机舱尽头看到了我们旅长,他正在和几个高级首长一起伏在一个桌子上研究什么,我们目所能及之地全是伏在电台或电脑前忙碌的军人,这里嘈杂忙乱,不时有人大声说着什么,有命令也有请示,各种复杂的信息,伴随着升腾的烟雾笼罩了狭窄的机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