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高绛婷把人拎到了尹鹿面前,带着三分冷漠三分嫌弃还有四分的不胜其烦,婉约的琴秀与这位名义上的监护人进行了一番友好沟通,期间着重表示此等妖孽还是少放出来为妙,尤其打扰到别人谈恋爱就不合适了。
尹鹿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万分歉意送走了高绛婷,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李霹雳。
“师妹最近很清闲么,”尹鹿摸了摸李霹雳的头,后者直打了个哆嗦,“校考日快到了,不知师妹的绿腰舞练的如何?”
李霹雳吞了一声口水。
“看来还有待学习,”尹鹿微笑的幅度越来越大,“无暇顾及师妹是我之错,但师姐知道你是个乖孩子,答应师姐,下次能在晋升组里看到你好吗?”
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李霹雳缩着脖子目送尹鹿远去,抱住双剑在风中落泪。
……娘的,为什么好心总是没有好报。
幸亏尹鹿有心监督却分身乏术,月末便坐船去了藏剑备赛。李霹雳前脚刚在码头热烈欢送完,后脚就跑去了高绛婷那里,万万没想到,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水坊前,早已是人去楼空。
倒吸一口凉气,李霹雳连忙叫住一个路过的秀姐。
“高师叔啊,”秀姐回忆了下,随即莞尔一笑,“似乎几日前去往万花谷了。”
李霹雳一拍脑门,没想到高绛婷动身的这么早,估计她也是满怀春意去约会,可惜等待着她的只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由七秀去往万花的路不算长,如果她抄几条近路,还是有可能在事发前赶到的。
“师妹也想去么?”秀姐思索片刻,好心的补了一句,“此次康公子邀请高师叔,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必各方佳人名士都将聚于一堂,为此东方谷主发了一道束贤令,若无请柬不得入谷。”
“师妹若是前去,别忘了求份请帖。”
言罢,秀姐轻飘飘地走了,徒留李霹雳一脸懵逼。
其实东方宇轩的想法很合理,谁能料到围观群众会这么多啊,万一伤到了花花草草,再引发几个踩踏事故什么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此李霹雳高度理解,但关键是作为受害者家属,她要去哪里找关系搞张门票啊!
抓狂地转着圈,李霹雳忽而顿住,灵光一闪。
六月初一,山门前。
万花谷坐落于群山之中,入谷之路极为隐蔽,需要穿过一条秘道才可进入,今年更有接引弟子端坐于云锦台边,秉持一人一帖的政策严格入场。
引人注目的是,在队伍的末尾处站着一位花哥,好一位翩翩公子,文雅谦逊,举手投足间自带风流。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毛笔,不时踮脚张望远方,只是每看一次,就会郁闷地叹一口气。八壹中文網
每个入谷的人都会忍不住打量花哥,从清晨到正午,不知经过了多少来客,花哥仍旧站在原地。
正当他彻底木然了的时候,远处遥遥走来了一个人影。
那是位粉衣藕裙的女子,虽然长的很清秀,面容却十分憔悴,撑着木棍歪歪扭扭地走着。路人见了纷纷避开三尺,心道这是谁家的可怜女儿,得了重病还一个人来求医,真是丧尽天良啊。
唯有花哥面露一喜,急忙跑上前去,“请问是七秀坊来的李师妹吗?”
李霹雳颤巍巍地抬起头,眼神恍惚,“是我,你是步师兄吗?”
“对对对,可算等到你了,”花哥激动的晃了晃李霹雳的手,“师姐说你今日便到,我怕你被拦住,一大早就在这里等了。”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李霹雳当初只是想问紫晴要一封信帖而已,没想到紫晴听说她要去万花观光,直接大手一挥,把亲师弟供了出来权作导游,还语重心长地表示不要把他当常人看。开始李霹雳还有点迷惑,如今见了真人,才发现紫晴确实说的有道理。
这质朴而亲切的画风,总感觉放在万花略显突兀啊。
“我先带你去见师父,再给你安排住处,这几天谷里杂人多,你要玩就来找我,不是我说,万花的名胜没人比我——”兴高采烈介绍了半天,回头一瞥李霹雳萎靡的样子,花哥打住了话头,“……你不舒服吗?”
“没事,老毛病了。”李霹雳真是泪都要掉下来。
天知道为了赶路,她坐了多少快船抄了多少条河,差点没把自己送走。救个人容易嘛,高绛婷以后不对她好一点都说不过去。
“师兄有没有安神丸晕车药什么的,借我吃点。”
“啊,嘶,这个嘛,”花哥咳嗽了一声,僵硬的别过头,“我待会帮你问问别人。”
两人正说着话,对面来了一位富态的中年男人,一见花哥便喜笑颜开,拱手道,“步大夫,巧了,我正想找您辞行呢。”
“高先生,”花哥也笑容满面地回了一礼,“您就要走?”
“唉,这不是听说谷里要来客人,我想着病治好了不如回去,赶紧给你们腾地方嘛,”中年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感激,“可惜不能报答您的恩情了。”
“哪里的话,病人痊愈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没有您出手,我真是无颜面对祖上,”哽咽了一声,男子忍不住擦拭着眼角,“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回去后一定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给您祈福。”
“这个不必了,”花哥正色道,“高先生多保重。”
男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李霹雳看了看他沉痛的背影,又看了看翘着嘴角的花哥,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原来步师兄的医术这么高超啊。”
“师妹过奖了,大医精诚,我只是尽心尽力而已。”
虽然面上谦虚,花哥的心情明显灿烂了许多,连脚步都格外轻快。两人走了半晌,前方出现了一位妇女,见到花哥的身影,她惊喜万分,很有既视感地跑了过来。
“步大夫,可算找到您了。”
“唐嫲嫲,”花哥彬彬有礼地一躬,“您这是?”
“我家那口子听说我病好,催着我回去,”提起老伴,女人脸上多了些羞涩,“多亏步大夫妙手回春,仁心仁术,才给了我们老两口圆梦的机会。”
“恭喜啊恭喜,”花哥笑逐颜开,“你们开心就好。”
“想当初我这病找了多少名医,花了多少钱财,本以为这辈子都治不好了,幸亏遇见了布大夫,不然……”女人长叹一声,眼泪不要钱一样的掉,“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无以为报啊!”
“嫲嫲快起,您赶紧回家和丈夫团聚吧。”
默默看着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走之前还吹了一通彩虹屁,李霹雳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没想到师兄还是个妇科圣手。”
“咳咳咳,”花哥抽了抽嘴角,“略通,略通,为民分忧嘛。”
李霹雳真的有点好奇了,记得紫晴讲过万花弟子大多精通一门医术,不知花哥究竟擅长治什么,回忆起紫晴信中所讲的“此事不宜外传”,李霹雳直直地盯着花哥的背影。
正当这时,远处跑来了一个小男孩,果不其然地停在了花哥面前,“步哥哥,终于找到你啦!”
“链儿,好久不见,”花哥蹲下身子,掏出一块糖来,“你阿爹阿娘呢?”
“他们在老地方等你呢,我们带来了好多东西,都是送给步哥哥的!”见到李霹雳疑惑的神情,小男孩歪着头,童趣盎然的道,“步哥哥可厉害啦!爹娘说没有他就没有我,还有我们村的好多小孩子,都是步哥哥亲手带来的!”
……感觉听上去怪怪的,李霹雳忍不住看向花哥,花哥眼观鼻鼻观心,连哄带笑送走了小男孩。
梅开三度过后,两人再没碰见花哥的病患,走过晴昼海,登上三星望月的云梯,便到了裴元的行处。甫一登台,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草药清香,只见一位俊朗挺拔的男子站在炉边,似乎正指导着周围的弟子,见到花哥,男子薄唇微抿,一时间仿佛冰雪消融,令人如沐春风。
“师父,这便是紫晴师姐提到的李师妹,”把看呆了的李霹雳拉到身前,花哥施礼道,“近日谷中杂人众多,我想陪她转几天,师父以为如何?”
裴元点点头,“如此便好,不要怠慢了贵客。”
师徒间又寒暄了几句,问了些课业之类的,达成一致后裴元很满意,表示人可以开始小长假了,花哥如蒙大赦一般缓缓退下,倒是李霹雳有些失落,她还没看够传说中的裴元呢。
正当二人踏上云梯之际,裴元怔了怔,忽然扬声道,“举儿,晚些记得去问草堂取方。”
李霹雳:……
花哥:……
电梯嗖嗖的往下走,眼见花哥的表情逐渐有崩裂之势,李霹雳很小心的道,“步师兄……原来你全名叫步举?”
“啊……”花哥悲痛欲绝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李霹雳:?
“为什么,”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花哥再也支撑不住,失意体前屈跪倒在地,“为什么老天爷如此狠心!”
“孤寡了这么多年,终于来了个天仙似的师妹,我还以为可以脱离单身队列,走上人生巅峰了,”老泪纵横地捶着地板,花哥呐喊道,“一路上千瞒万瞒,谁知末了功亏一篑,老天啊,你为什么要把如此不堪的我暴露在师妹面前!”
“……所以你真的叫步举。”
李霹雳震惊了,起这种名字确认不是爹妈有仇吗。
花哥伤心地抹了一把泪,“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误解,但不才正是区区。”
“归德弟子,裴元门下,人称万花送子小观音,专治不孕不育早泄不举,为广大无嗣家庭带来福利。”
李霹雳:……还挺顺口。
艰难的忍下笑意,眼见花哥悲愤交加,李霹雳绷着脸道,“虽然名字不太和谐,但相信我,这丝毫不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印象。”
“真的吗?”步举希冀地抬起头。
李霹雳情真意切的道,“真的,不举这么厉害,以后一定是个大奶噗嗤。”
步举:“你分明就是在笑我!”
“你看错了,”李霹雳一脸正经,“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连喘了几口粗气,步举老血都要喷出来,“你能像之前一样甜甜的叫我师兄吗?”
“想什么呢不举,”李霹雳严肃的道,“不可能的不举,这么朗朗上口的名字已经深深刻入了我的脑海,你觉得我还能忘的掉么。”
一声悲痛的吼叫回荡在三星望月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