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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2020年夏(12)(1 / 1)

在陈母和陈静的劝说下,群里的硝烟才逐渐散去。  从那次争吵之后,一家四口的群里顿时变得冷冷清清了,陈默不再在群里说一句话,不再回复母亲和妹妹的消息,他心底里觉得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他觉得曾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他觉得应该理解自己的父亲,此时怎么突然不理解他了呢?  陈父在群里也不再发消息,父子二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憋着一股火,但他们谁都不肯认输,谁都不肯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他们都好面子,他们都觉得自己没有错,他们也都觉得,是爱彼此的,爱这个家的。  一连半个月,一家四口的群里都冷清清的。  周六,陈默的电话忽然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父亲打来的,陈默不想接,他还不想原谅父亲。  一会,父亲又打来微信语音消息,陈默依旧没有接,他就是要惩罚父亲,惩罚父亲对自己的不理解,他想取得这次跟父亲抗衡的完全胜利,以至于以后父亲不会再这样肆意的指责他的婚事。  父亲又给他发来一条消息:看到消息后,给我回个电话。  又是命令的口吻,陈默讨厌父亲这种命令的口吻,他受够了父亲,他这次一定要反抗到底。  可他心底里又何尝不挂念自己的父亲,他知道父亲这些年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罪,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女承受了太多的苦难,他多么想和父亲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聊天,喝喝酒,他知道父亲一直是爱他的,只是父亲不善于表达自己,更不会注重表达方式。  可他多么希望父亲能够像是那些城市里的父母一样,懂得与子女沟通的技巧,懂得尊重子女的选择,懂得与人相处和交流的艺术。  他就是个农民,一个一辈子都只生活在农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更甚是带着许多自卑,苟延残喘于这个不被人理解,不被人爱,时不时被人冷嘲热讽,自己都觉得矮人一头的农民,你凭什么要求他懂得沟通的技巧,凭什么要求他懂得交流的艺术?  他就是个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受了一辈子苦的农民。他就是想让儿子早点结婚生子,他觉得只有儿子结婚,日子才有奔头,有盼头,他有错吗?  他是老子,他希望儿子好,他眼馋同龄人早已当起了爷爷,他受不了别人对他,对儿子的流言蜚语,他受不了这个小小农村邻里之间对陈默的询问和那些所谓的关心。  陈默一天不结婚,一天就是这个村子上议论的焦点,一天就是家族里对他议论的焦点,一天就是子不教父之过的是非。他扛不住村子上这些邻居的唾沫星子,他们的吐沫星子,可以把他淹死。  他怕,他怕陈默真的会孤独终老,他怕陈默最后连个陪着自己伴也没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怎么就会骂陈默呢?为什么就会和陈默吵呢?  陈默一直是他的骄傲啊,他这些年在BJ也吃了很多的苦,他从来没有靠他的老子,他自己辛辛苦苦的挣钱,攒钱,他就是一个农村娃,没有什么背景,没有什么学历,靠着自己一步步的打拼,在那么大的BJ一连待了六七年,才有了一番事业。倘若不是他的努力,单凭他老子,现在家里怎么会买车买房呢?  可他心底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他都53岁了,儿子都快30岁了,可为什么他现在还不结婚呢?  他还能等到他结婚的那天吗?他在婚礼台上的演讲稿都写好了。他这辈子,还能完成他最后的心愿吗?还能抱上孙子吗?  父子之间仿佛隔着千万条江河,但倘若有一个人甘愿迈出那一步,他们的距离就会近在咫尺。他们谁都理解谁,但谁也不肯先低头说第一句话。  微信群里,陈母又发消息了,陈母知道父子之间早已是冷战,便一直试图打破这种冷战,总是找话题与大家聊天。陈母发消息:陈默,你知道大彪吧,大彪比你小一岁,他妈妈今天死了。  陈默当然知道大彪,他今天在村子的村民消息群里看到,在村南头的国道边,有个人被车碾压死了,死的很惨,那个人,不会就是大彪的妈妈吧。  陈默连忙回复:今天村民消息群里,出车祸的是大彪的妈妈吗?  “对,就是大彪的妈妈,她骑着电动车过马路,被对面来的大卡车给撞死了,当场就撞死了,血肉模糊。”

陈母回复。  陈静也开始发消息,见一家人都发了消息,陈父也发消息:唉,她自己不小心,本来耳朵就聋,过马路还不看车,这怪得了谁?  见父亲发了消息,陈默的心头一震,他好想跟父亲认个错,好想跟父亲说声对不起,他那天不该顶撞父亲,不该和父亲吵架。可他想了半天,盯着手机屏幕半天,还是没有把这句话发出去。  他又想叮嘱父母,要他们自己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地活着,等他以后挣了更多的钱,他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爸,妈,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活着,只有好好活着,将来才能让我们尽孝,我以后才能让你们享福。  他都编辑好了这段话,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发出去。随后关了手机,熄了灯,躺在床上想着家中的父母。人生的遗憾有许多,子欲养而亲不待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要他爸妈都好好活着,只有好好活着,才能看到他将来娶妻生子,才能享受天伦之乐。  父亲,与他冷战了一个月的父亲,陈默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的父亲。想到自己的父亲,陈默心底里就难过,心底里就会淌泪。每天晚上在小区里一个人独自跑步的时候,他都会一边跑步,一边想自己的父亲,想着父亲这一生的操劳,想着父亲这一生的辛苦,想着父亲这半辈子受的辛酸和委屈。  他忽然想到,父亲一直说他的手机卡顿,那是因为父亲买的手机内存太小了。陈默想好了,等过年回家的时候,或者十月一国庆节回家的时候,他要给父亲买个新手机,买个内存大一点的手机,给他换个屏幕大一点的手机,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嫌手机卡顿了。父亲一直都舍不得给自己花钱,那做儿子的就要给他花钱。父亲一直都对自己不好,那做儿子的就要对他好。  窗外早已是漆黑,陈默不知道此时的父亲睡了没有,而他在想念父亲的夜里逐渐睡去。  早上,陈默正在刷牙,奇怪的是,平时他刷牙,牙龈很少流血。可今天,为什么牙龈居然流出这么多血来。  洗漱好之后,他准备出门去上班,伸手去够挂在落地窗上的衣服,手刚刚碰到衣架,衣服却突然从衣架上自己滑落下来。他觉得奇怪,今天早上醒来,他就觉得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可发生什么,他也说不明白,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二姨家的表弟却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表哥,你在哪呢?”

“我在BJ啊,怎么了?”

“你赶紧回来,回家,现在回,快。”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陈默心头一紧,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大姨夫出了意外,现在在医院,你快回来。”

表弟道:“其他事情你不要问了,你先回来。”

“好,那我一会回。”

陈默挂了电话,手里握着电话,瘫坐在床上愣神。  他觉得事情可能远远比表弟说的要严重,爸爸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表弟却不肯说出实情呢?他现在谁也不信,他唯一信任的就是妹妹,他又连忙拨通了陈静的电话:“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爸死了,死了。”

陈静在电话里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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