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久别重逢,正持手相望,屋外却传来嘈杂的人声,沈碧秋神色一变,拉着何晏之便往外走,然而刚转过身,房门便被人从外边猛力地推开了。士兵们蜂拥而入,带头的,正是刚才领着沈碧秋前来的那个侍卫头目。他拔剑指着沈碧秋,厉声道:“果不其然!你以为留庄是这么容易闯的么?”他大喝道,“兄弟们上!速将逆贼拿下!”
何晏之大惊,箭步将沈碧秋挡在身后,拱手道:“诸位!只怕有甚么误会,他并不是甚么逆贼,他乃是我的兄长,也是因为担心在下的安危才擅闯留庄……”
沈碧秋却冷笑了一声,拔出贴身的佩剑,打断了何晏之的话,低声道:“晏之,你难道还没有发现,这一切,都是西谷连骈和杨琼暗中布下的局么!西谷连骈对我恨之入骨,他与杨琼,只不过拿你做饵,来引我入彀呢。”
何晏之转脸看着沈碧秋,面露震惊之色,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领头的那侍卫见众士兵只是看着何晏之,却并不出手,颇有些踌躇不前,便又朗声道:“西谷大人有令!活捉逆贼有重赏!取逆贼项上人头者,官升三级赏金万两!”
沈碧秋道了句“晏之小心”,一手护着何晏之,一手划开剑式,哈哈笑道:“要取在下的项上人头,那也要看西谷连骈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沈碧秋的剑招轻灵,身姿若仙,何晏之一时间颇有些神思恍然。沈碧秋的武功招式,他记得清清楚楚。杨琼当日在九阳山上,曾将沈碧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仔仔细细地教给他,不容得他有半点差错,又命他日日在堂前练剑,不但要他模仿沈碧秋的言谈举止,连一颦一笑都要惟妙惟肖。他每日在杨琼面前扮着沈碧秋,便如同傀儡一般重复着空洞乏味的剧本,偏偏杨琼却看得津津有味,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而今再回味当日九阳宫中的岁月,却如同是春/梦一场了。
沈碧秋的武功虽然及不上当年擎云山上的杨琼,但在当世武林之中,也算个中高手。众人只不是普通的兵丁,论起近身搏斗,自然不是沈碧秋的对手,片刻之间,就已经被沈碧秋砍倒了数人。何晏之亦趁机夺了一柄剑,使开琼花碎玉剑法,与沈碧秋共同进退。八壹中文網
几招下来,何晏之突然惊觉,原来,杨琼所创的这套琼花碎玉剑法,竟然是可以与沈碧秋的剑法合二为一的。每一进,每一退,每一攻,每一守,都吻合得天衣无缝,剑气纵横之间,却又平添了几分婉转缠绵的意味。沈碧秋侧过脸朝他微微一笑:“当年在东宫,我同子修日日一起练剑,甚为快活。想不到,今日却在这里与你共同御敌,真是造化弄人。”
何晏之惊惶之余,几乎拿不住手中的剑。之前,他与沈碧秋也曾交过几次手,但唯有此刻,两人共同御敌之时,何晏之才分明觉出两者剑法的珠联璧合。他甚至可以从招式之中感受到杨琼当年对沈碧秋的款款深情,琼花碎玉剑法的每一招都是在配合沈碧秋,每一式都是在缠缚沈碧秋,简直可以说是“痴心一点绕郎君”。剑起剑落之间,何晏之突然想起当日在擎云山上,杨琼传授自己剑法时的种种情形,至于自己当日的动容感激,如今想来,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何晏之这里胡思乱想着,不免神思恍惚,剑招亦随之一滞,长剑被人挑落于地,而右侧肩胛被身后的士兵一□□中,鲜血登时涌将出来。沈碧秋大惊,一把揽住何晏之,低声道:“晏之!”他回头怒目看着那兵丁,一剑递出,直直插入了对方的哽嗓,那兵丁颓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带头的侍卫见沈碧秋不好对付,于是高声喝道:“来人!放箭!”他身边有个士兵看了看何晏之,低声道:“长官,此人乃是西谷大人安置于此处的,总不能伤了他罢?”
那侍卫头领一笑:“西谷大人只是说要取逆贼性命,并没有说一定不能伤了这位公子。况且刀剑无眼,误伤旁人也是在所难免。一切由我承担,你们只管放箭。”
沈碧秋搂着何晏之的肩膀,涌出的鲜血瞬间湿透了他的左袖。他连忙点了何晏之的几处大穴,又抬头环顾众人,眼中透着阴仄的寒意,冷冷道:“我们兄弟二人今日若是被尔等所伤,你们只怕一个也别想活命。”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纯金的令牌,高举头顶,厉声道,“岷王殿下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岷王,尔等谁敢擅动?”
众弓箭手持着□□,一时间面面相觑。突然间,门口传来了一声惊呼,一个梳着双鬟的少女高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何晏之听见江明珠的声音,抬头望去,果然见到这小丫头已经冲了进来,径直跑到自己面前,拉住他的手,两眼泪汪汪的,几乎要哭了出来:“何大哥!何大哥!你受伤了!你怎么受伤了啊?”
何晏之失了许多血,面色颇有些苍白,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江明珠吸了吸鼻子,转而看向沈碧秋,她方才未曾注意,此刻定睛一看,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是谁?”她又问何晏之,“何大哥,这人同你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呀!天底下怎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江明珠捂住嘴,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何晏之,又看看沈碧秋,神情尤为地可爱。何晏之不觉一笑,低声道:“明珠姑娘,他是我的孪生兄长。”
江明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仍有些诧异。她转身对众人道:“我们乃是西谷大人的贵客,你们胆敢伤了何大哥,我定要去禀告西谷大人!”
领头那侍卫抱拳道:“明珠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乃是奉了大人之命捉拿逆贼。”他指着沈碧秋道,“此人便是逆贼,私闯留庄图谋不轨。我们并非要为难公子呀。”
江明珠哼了一声:“你没听见何大哥说了么?这是他的兄长!兄长!明白么?何大哥的兄长怎么可能是西谷大人要抓的逆贼?你们疯了不成?”
那侍卫依然道:“军令难违。还请姑娘回自己房中去。”他又看了一眼何晏之,“方才打斗之中无意间伤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但也请公子不要妨碍我们例行公务。”
江明珠却上前一步挡在沈碧秋和何晏之的前面,昂首道:“我不管!总之我决不许你们动何大哥和他哥哥一根毫毛!”她指着带头的侍卫,“你有西谷大人的手谕吗?有他的令牌吗?哼!你什么都拿不出来吧?竟敢在这里假公济私,危言耸听!我看你才是逆贼!你才是混进来的细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