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每天响一次,一共响了五次了。电话每天提示新消息,五天来没有间断。太阳很好,暖暖地照了五天。而颜,躲在房间里,五天没有出门。秋千上落了很厚的一层叶子,黄黄的,耀眼得很。风一吹,叶子翻腾起来,像是金色的波浪。她从摇椅里坐起来,披上披肩,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风立刻吹进来,掀起了披肩,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还来不及找到一份温暖,冬天就真真切切地来了,来得措手不及。想起了慕桑,他说回来有些日子了,可小院的门一直没开。她想着,叹了口气,她发现自己真是一个狠心的家伙。有意无意地残忍着。那天晚上,接到慕桑的电话:颜,我刚下飞机,去看你。不想见,请别来。她用了“请”,往日她从不会这么说,而今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对慕桑有无限愧疚。好,我不去,等你的小院需要打理的时候,我去帮你。嗯。挂了电话之后,颜哭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她曾经问过梅落:我是不是一个古怪又可恶的人?她问得很认真,表情里有着孩子一般的虔诚,在等待答案的瞬间,她甚至恐慌,她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如果那样的话,她会厌恶自己。梅落说:傻丫头,为什么想那么多呢?是呢,为什么想那么多呢?她自己也想问问,每日每日想这样多的问题,会不会很累。梅落说:颜,给自己一次机会吧,别再为难慕桑,他那么好,那么好。是啊,慕桑那么好,可是,那么好的慕桑放在自己身边,日子久了,会不会变得不快乐。如果是这样,她宁愿做个狠心的人。风铃响得清脆着,从窗子进来的风,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穿行。颜觉得自己的脚趾开始麻木,渐渐地没了知觉。慕桑一再叮嘱她,记得穿上袜子,不然会着凉。可她总是很容易就忘了。一些生活的习惯,好的或者不好的,很固执,总也戒不掉。比如:一个人喝咖啡,荡秋千。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晒太阳。一个人写字,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失眠。还有一个人的旅行箱,一个人的目的地。这些,好像是掌心的纹路一样,丝丝缕缕交叉在生活里,平淡而不易察觉。梅落问:颜,你是从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的?她总是很认真地想,可想了许久,她也没有想出结果来。披了件外套,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天空中有很多云朵,白白的,软软的。吊在墙壁上的绿萝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青翠,闪耀着美丽的光泽。颜想起了慕桑曾为她种下的杜鹃,在三月里,开得天真烂漫,花儿红得似乎耀疼了人的眼睛,只是,她不喜欢。从来都不喜欢。她反复想着自己和慕桑的过往,总是感到困惑,她的记忆如同一个婴孩,总是陷入沉睡中,所以,她能够记起的也只是一些凌乱的片段。比如:慕桑第一次踏进这所院落时的恍惚。慕桑看着她赤着一双脚来回走时的疑惑。慕桑喝第一杯黑咖啡时紧紧皱起的额头。慕桑背着背包离开时,向她挥手告别的落寞。似乎,也只有这么多。可为什么,他就如此喜欢一个这样不懂情趣的自己呢?颜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不知不觉中,已暗了天色。日子过得总是很快,阳光也不解人情,连告别的话都不说,便自顾自地走了。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才发觉早已冷掉。凉凉的液体顺着食道进入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了,不只是身体,还有心。打开灯,随手捡起躲在角落里的手机,看那些囤积的信息。颜,刚回到家,想告诉你,已平安归来。按了门铃,知道你在家,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感觉向你道了早安。又来了,阳光很好,照在那扇斑驳的门上,我想到了第一次来见你时的情形。门依旧没开,我往里面望了望,已经有很厚一层落叶了,不知道你一个人会不会怕荒凉。请原谅,我为你来了,却不想,再为你走了。所以,我会一直等。看完这些信息,她倚在墙上,望着这间老房子,它已经很老,很老。除了梅落,只有慕桑走进来过,颜问自己:你究竟是在等谁呢?地板上,一只燃烧着的蜡。红色的烛泪一颗压着一颗,厚厚的。躺在地上的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一点一点溢出来,流到她的脚下。很凉。她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喃喃着:我又醉了,冷得没有知觉。而更加清醒的是她的眼泪,滴落进浅笑的酒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