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未见过那道奏折。”茂之表情凝重,他知道王家权倾朝野,却不知把朝廷攥的如此之重。
“那道奏折应是被扣下了。至于谁扣的,属下还在让下面的人去查。”
“出事那天是什么情形?”
“胡枝子的父母在偏僻的官道上,被人追杀了。胡家的商队不乏绝世高手,据当地人说,鏖战了一天一夜,但终因寡不敌众。横尸遍野,特别凄惨。”
“没人报官?”
“有一人报官了,那人从官府回来的路上便遭了灭门,但相传那家的女儿被江湖人士救了,至今不知在哪儿。”
“接报的人是谁?”
“是….现在在蜀地的严卿。”宋然说完低下了头。
啪!!!
茂之很久没如此生气了,他觉得此刻自己的胸腔似乎要炸开!在他的大齐国居然出现这种事!他十分自责…
“皇上…您不必自责…那时您还是一个被流放的王子,在蒙古部落戍边,很多事情,您无法左右。”宋然跟了茂之这么久,自然是十分了解他。若是从前,他可以不必说这么多,但事关胡枝子,他十分担心茂之。
“证据如何?能不能一举端了王家?”
“卑职失职..现在能掌握的证据有限,只因那背后的人藏的太深,处理的十分干净,卑职此次去,也不敢打草惊蛇,所以…皇上可能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户人家的女儿可有什么线索?”
“正在查。”
“一定要查到,那人..是关键。”
“皇上,还有一事…”
“?”
“王家,家底已经空了。”
“为何?就因为朕因王音之事,削了他的职?”
“王家家底空了,始于5年前,他们投资的庄子、铺子,频频失手,现在已经资不抵债了。”
“丞相素来谨慎,不可能频频失手。”
“是有高手,做了连环扣,一局套一局,可笑的是,对方每次都换不同的人,手段清奇。”
“你怎么查出有高手坐庄的?”
“不是属下查的。是有人透露给属下的。这个人,皇上也认识…”
茂之思考良久,定定的开口:“七姑娘?”
宋然不得不佩服茂之的思敏:“是的,是七姑娘。”
茂之的手缓缓划过面前的书页,认识胡枝子后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原来他也进了一个局…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德昌进来。”
德昌刚刚下值又被叫起来,但心里却安定的狠。他知道宋然回来了,很多事情皇上应该想通了,他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把一切告诉皇上。
当他进去的时候,茂之正站在窗前,推开了窗看天上的月亮。是以他久久未开口,怕扰了茂之的思绪。
过了许久许久,茂之才开口:“德昌,你在朕身边伺候有20年了吧?”
“是的,皇上6岁的时候,先皇把奴才派到皇上身边。”德昌想了想,开口说道。
“不是先皇派的,是朕自己选的。当时先皇给每一个皇子派人,你站在角落里,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朕看你就觉得亲近,于是就选了你。”
“是的,皇上。奴才三生有幸。”
“朕之前问你,你为何进宫,你说你家里太穷了,送一个人进宫官府会给你家5两银子。”
“奴才说的是实话。”
“今日朕再问你一次,你为何进宫?”茂之问完话许久,都不见德昌回话。他回头,看见
德昌满脸泪水。他拼命擦了眼泪,让自己平静,然后才开口:“皇上,奴才的家人在京郊做苦力,生活悲苦…”德公公停下来,擦了擦自己的泪,接着说道:“有一年奴才的阿玛下了工回家,不小心撞了当时尚书的轿子,被尚书的人殴打致死。奴才的额娘想要告御状,被尚书知道了,打死在了路边。奴才被追杀慌不择路逃进了一间铺子,被掌柜的救了…后来那掌柜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给奴才换了一个身份,把奴才送进了皇宫…”
“那个尚书是当今的丞相,那个掌柜的是胡枝子的阿玛?”
“是….”
“你为什么要把胡枝子送到朕面前?”
“是奴才莽撞,奴才听说胡枝子的阿玛额娘惨死,心中十分难过。他阿玛出事前不久,给奴才送了一封信,告诉奴才关照胡枝子,胡枝子聪慧,如果正常的遴选,怎么也该去个受宠的妃子面前,但奴才使了手段,把她送进了浣衣局。本想着胡枝子能在浣衣局安稳到出宫,却没成想…奴才突然收到一封信,说胡枝子有危险,让奴才把胡枝子送到御前….”说完这些,德昌赶忙跪下:“奴才欺君了,请皇上治罪。”
茂之看着跪在地上的德昌,把一切都想的清晰明了。是这样了,如若不是如此,他不必在那个晚上提到胡枝子。但他没有坏心,德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害过他,甚至无数次从暗中保护他…
“起来吧德昌。”茂之唤他起来:“朕不会治你的罪,你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没有害过任何人。何况你把胡枝子送到朕的面前,是把世上最好的女人给了朕。朕谢你。”
德公公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茂之..
茂之笑了笑:“你惊讶什么?朕对胡枝子,你从一开始看着的。你心里不知道?”
“奴才知道。只是奴才…没想到皇上用情如此之深…”
“你该想到的,你把他藏在浣衣局6年,朕登基了,你都没有活动把她弄出来,你是知道她的…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虽然她那张脸看着那么平淡无奇,但她就是那么奇特的女子。”说罢他看着窗外,月亮快要下去了,天上的星星明亮璀璨。茂之找到最亮的那一颗,然后对德昌说:“那颗星就是胡枝子。”
二人看着星星不说话。
“德昌,朕知道,暴风雨要来了。可能是比朕登基之前还要大的暴风雨,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朕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朕希望,你和胡枝子都好好活着。她跟你亲,如果朕不在了,你把她送出宫,给她找个好人家,朕看孙牧远就挺好。朕的私库钥匙,你那里应当也有一把。你倒腾东西出去拿到暗市上卖了,卖出的钱都留给你们。”
德昌听到这里,眼睛又是一湿:“皇上,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您别说了,奴才听不得您这样说。皇位之争那么惨,您也被逼着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朕有了软肋。”茂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昨日胡枝子慌乱的找他袖子不小心握到的手,那只手此刻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握紧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
此刻的明镜庵里,主持正在打坐。这些年来,她几乎没睡过好觉,当她闭上眼睛,她的太阳就会出现对她说:“娃她娘,好好活着,来世再见。”然后就留下他一个人骑马走了…当她乔装着走进那片血泊之中,她看到他的太阳,人头血淋淋的被割开,旁边是她的人头..
这世上怕是很难再有这样的惨状了…她强忍着走出去,换了身份…活了下来….
然而午夜梦回,那些片段挥之不去。怎么会不恨呢?她查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局端了王家的家业,就是等着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而现在,比王家更强的势力出现了…她一时之间有些迷茫,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不管怎样,自己的儿女一定要活着…正当她思索着,门开了,悟静走了进来,面容清丽,正是给七姑娘开门的那个姑子。
“悟静,你又做噩梦了是吗?”主持问她。
“是的,主持。”
“那你在这里睡吧..”八壹中文網
“师傅天要亮了。”
主持推开窗看了看天色:“是呀,天要亮了。准备叫大家做早课吧?”
说完走下短炕,推开门,走到一片薄雾之中。悟静看着师傅,这个把她从血泊中救起的人,她知道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悟静整理了自己的衣裳,也缓缓的走到薄雾之中,走到师傅身旁。笑着看了看她…
胡枝子爬起来,走到窗前,看到月亮落下去了,星星还很亮,伸手擦掉窗棂上的水珠,那水珠凉凉的,像极了海拉尔草原上的山泉水。时间容不得她再诗情画意,那位该起床练剑了,她得赶紧去做早膳,不然练完剑吃不到东西是要发脾气的。
今日的胡枝子做的早膳十分好看,她将鸡蛋摊成薄薄的饼,然后把提前拌好的馅料铺上去,再卷起来,烧开了锅去蒸;又将春笋切成细细的丝,撒上一点盐和醋,放了一丁点辣子,烧热的油少量浇上去一点,一道爽口小菜;又和了面,揪成小面疙瘩扔进滚烫的水里,煮熟后捞出来放到提前调好碗底的碗里;最后,拿出她自己腌制的小黄瓜,洗好,拌上。一餐简单而美味的早膳便完成了。放到托盘里,端到皇上面前,他正在净口净面,看见她进来,冲她笑了笑。
伺候她的素然也偷偷冲她笑了笑,好像大家今日都有了很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