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温绍见少年脸上浮现出后怕的神情,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补充道:
“你父亲子嗣不丰,若你这唯一的嫡子死去,那这偌大的家业,该交给谁?”
“秋姨娘因为身份原因做不了正妻,但可以推自己的儿子一把,让他被过继在你母亲名下,成为嫡子。”
少年脸色铁青,有那么一瞬间他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了似的。
他虽然迟钝,但不是蠢蛋,几个呼吸之间,内心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温绍也点到为止,不再说什么。
少年站了起来,对着温绍深揖一礼:“多谢大师解惑、救我性命。”
温绍:“不必,不过救命的报酬你已经给过了,解惑却是另外的价钱。”
少年连忙道:“在下明了,等在下回到府中,就立马让人将银两送来。”
他身上的钱刚刚都给了出去,现在实在掏不出一分。
“不用。”温绍却是摇摇头,“你只需要好好地为我宣传一下生意就行。”
少年连忙一口答应下来,接着目光严厉地看向等候在一旁的小厮,警告道:“刚才的对话,你要是敢泄露半个字……”
小厮一脸茫然:“啊?”
“放心,我和你的话,他是听不见的。”温绍说道。
也就是说,在小厮的视角中,两个人只是坐在一起喝了杯茶而已。
少年又吃了一惊,随后对他更为叹服,匆匆告退,想来是要去处理家里的烂账去了。
少年离开不久,温绍就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客人。
“东叔。”温绍淡淡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大师。”东叔被吓得连连摆手,他脸色灰败,眼下青黑难看,显然被折磨得不轻。
他急切道:“大师叫我的名字,东景就好,求大师救命啊!”
“五百两。”温绍伸出五个手指头。
东景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钱没了可以再贪,命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摔倒的那天晚上,就发生了很多怪事,总觉得有人在他脖子处吹冷气,他起先还没在意,直到路过镜子的时候,发现镜子中一闪而过一个白影,吓了他一跳。
在他睡觉的时候,身上就像有千斤重,怎么也喘不过气,也无法睁开眼睛。
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人绝望,等他好不容易醒来后,他久久无法平静。
然后他去找了京城传闻中最厉害的大师,花大价钱求到了一张辟邪符,本以为能解决这事,谁想到了晚上的时候,那黄符自燃,化为飞灰。
外面月黑风高,他不敢出门,也不敢睡觉。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一刻不敢耽搁就去城外找温绍。
等待他的,是一座空空的茅草屋。
东景顿时傻了眼,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们搬家搬到了京城,具体去向却是不知。
他连忙发动手中的人脉,终于找到了温绍。
如今看见温绍,他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看见了生还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
“你不遑想一想,对方为何会缠上你?”温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东景愣了一愣:“我手上确实不干净,但那都是相爷吩咐的啊,冤有头债有主……”
温绍冷笑一声:“你倒是把责任撇得干净,不如我替你回想一下,三个月前,住在城东的那个寡妇……”
温绍话音未落,就见东景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他,东景,相爷手下一得力狗腿子,妻妾成群,好色成性。
三个月前,他玷污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寡妇,本想将之收入囊中,那寡妇的性格却烈得很,当晚便投井自尽。
想起那日在铜镜中一闪而过的白影,东景的脸上露出惶恐之意:“大师,求您救我!求您一定要救救我!”
温绍轻扣了两下桌面,思索。
东景手上沾了很多血,死后自然会受刑,不过那寡妇显然是想他现在就得到报应,她心有怨气,流连于人世,这样下去,恐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你需要妥帖对待她的家人,将井中的尸首捞起来好生安葬,等到她什么时候怨气消减,你将这往生咒贴在她墓碑之上,这护身符,你就贴身携带,防身用。”
温绍递给他两张黄符,讲解道。
“至于其他的,你最好想想自己还做了什么亏心事,尽量弥补,否则我可不保证这护身符能护你一辈子。”
看他面相,是没几年好活了,不如就让他还在人世的时候,多干些人事。
“是是是,我知道了。”东景千恩万谢地拿着黄符离开了。
温绍见过这两个人之后,就收了摊。
第二天,等到他再次摆摊的时候,周围就围满了人。八壹中文網
那少年的动作很快,温绍很满意。
不过相应的是,他的工作量也增加了。
温绍从早坐到晚上,忙碌了一天,那些半信半疑的人也彻底信服。
甚至有人问他,比起京城中那最有名的大师,谁更厉害?
“我。”
“为何如此自信。”
“因为我,可算国运。”
众人哗然。
卜算抓鬼一道,民间或有能人异士,也曾有人自命不凡觊觎国师之位,但下场无一例外,很惨。
一连斩首三位国师之后,再没有人敢大言不惭地说:“我可算国运。”
“大师,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啊!”
温绍从容道:“我从不撒谎。”
他自信的样子感染了众人,于是不出几天,这个消息就飞到了皇宫之中。
温绍也如愿见到了皇帝。
因为成长环境,摄政王只信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所以他不会来找他。
而现任皇帝,则因为开国皇帝对国师的尊崇,却是信这些的。
“你终于来了,陛下。”
少年皇帝微服出行,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自己,却不想刚刚坐下,一句话都没说,对方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左右,众人神情无异。
他这才想起那摆放在桌案前的资料中写道:此人算命时,除了当事人,旁人是听不见他们的对话的。
少年皇帝这才平静下来,看来众人是真的有本事的,他问:“听起来,你等朕很久了。”
温绍歪头一笑:“与其说我在等陛下,不如说我在等我的国师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