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温艺灵转身面对着她,脸上竟显出几分惨白,“我是您的女儿温艺灵……”
她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没人教过她如何处理这种场面,她无所适从,更有些尴尬和愧疚——回来的是她,她的亲生母亲应当很失望吧。
“孩她娘。”温父一瘸一拐地从外面走进来。
温母眉毛倒竖,很生气地质问:“你脚怎么了?”
温母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而且尤为护短,如今这样子,像是马上就要跟人去干架似的。
温父:……
温父:“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你……文静一点,别吓着孩子了。”
温母白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能磕到脚,我看你是被儿子传染了。”
不过温父的话还是有点用的,温母收敛了一点,布满皱纹的脸上忽然挂了笑,也有一丝局促:“是……我的女儿啊……”
说完尬笑两声。
屋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很明显,不自在的不仅只有温艺灵,还有一对父母,就像第一次当爹当娘一样,紧张得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虽然有血脉的联系,但多年未曾将养在身边,加上温艺灵之前身处的环境和夫妻俩完全不在一个阶层,如今站在这里,就更加隔了一些什么,无法做到亲近。
阶级的跨越像难以逾越的高山,虽然温艺灵无心与他们摆架子,但有些东西就是抹不掉的。
“娘,鸡我已经宰好了,你来帮我摘点菜呗。”在这尴尬的氛围之下,温绍及时出现,身上还沾着血。似乎怕吓到温艺灵,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来。
温艺灵心中一暖,不由道:“我……我也可以帮忙。”
“不行……不是!绍儿你!”拒绝的话刚说出口,温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眼睛瞪得像铜铃,三两步走过去,和温父一起对温绍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察。
“绍儿,你好了?”
夫妻两个嘴唇颤抖着,手也颤抖着,很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异口同声地说道。
温绍:“对啊,爹娘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果然眼里只有妹妹,不过没关系,妹妹就应该被宠着。”
“娘,您快去摘点菜呗,爹,您去砍柴,我的事,等吃饭的时候和你们细说。”
温绍的声音很平和,轻易安排好夫妻两个的活计,找点事儿做,也能让他们安静地思考一会,把惊掉的下巴给收回去。
“你要亲自下厨?”温母又惊讶道。
儿子不傻了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还能下厨。
温绍自信点头。
他的一手厨艺还得多亏养了个吃货伙伴,最初学厨的时候,无论做得多么难以下咽,温白都能吃得干净——也不怕中毒。
后来手艺渐渐好了,他将投喂小白当做一种乐趣,有人欣赏自己的食物,对于掌厨的人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好……好吧。”
温母有些怀疑,也有些心疼那只母鸡,但是这对比儿子的好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事,便转身去摘配菜了。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金枝玉叶的女儿会不会被毒跑。
温艺灵一双杏眼瞪得圆滚滚的,看起来可爱极了,也或许是温绍本身的滤镜——反正妹妹这种生物就是最可爱的。
“怎么?吓到了?”
“不是。”温艺灵摇头,就是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睿智的哥哥,竟然是一天之内好转的,把众人都吓个不轻呢。
这么说,她是第一个见到好转的哥哥的,还有点小开心呢。
“那就好,乖乖找个地方坐着,等下尝尝哥的手艺。”温绍拢了拢袖子,说道。
“不要。”温艺灵却是拒绝道,有些局促,“我也可以帮忙……”
这话一出,她就低下了头,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她只会看书弹琴绣花看账本管理下人……
这些当家主母必备的技能,在这个家里,却是最没用的东西。
温艺灵眼一红,似乎可以预见到自己要被家人嫌弃了。
“好啊。”温绍欣然答应,将她带去了厨房,搬来一个小凳子,“你先在这里等着,待会儿娘把菜摘好了,就洗菜,知道了吗?”
“好。”
“真乖。”温绍说完,便去忙自己的了。
温艺灵的脸却是有些微红,还不曾有人将她当孩子哄过,因为丞相府的嫡长女,必须是完美无缺的,才不会落了家族脸面。
但这一切在温绍面前,好像都那么自然,好像她扭捏几下,反而不正常了。
“灵儿,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油烟大,你去房里歇着吧,啊。”温母张了几次口,才将她的名字喊出来。
实在是太过格格不入,让她觉得自己这样叫她是为冒犯。
但也许是血脉联系,一旦喊了开头,就仿佛越过了一道看不见的障碍,再相处起来就莫名少了一些尴尬。
“娘……”温艺灵也是做足了心里建设,才喊出这个称呼,喊出之后,才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难,便起身想去接温母手中的篮子,“我在这里等着洗菜呢。”
“这怎么行?”温母躲过,“你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让你干活?”
“但现在,她也只是温艺灵而已。”温绍走了过来,直白道,“娘,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那么客气,妹妹会伤心的。”
一家人……
温母怔了怔。
温绍冲温艺灵使了个眼色,她秒懂,将菜篮子接过放着,又去舀水。
“诶,这不是这么洗的,你……算了,我来教你吧。”温母本想让她一边歇着,但温绍的话犹在耳边,她无法忽视。
“谢谢娘。”
一声娘叫得温母的心忽地一软。
温艺灵竖着耳朵来听,惊讶道:“原来洗个菜,还有这么多学问呐。”
“害,哪里学问不学问的,不过是一些生活经验罢了。”
“娘真厉害。”温艺灵将温母夸得喜笑颜开,陌生感便渐渐散去,变得熟络不少。
温绍微微一笑,不枉他安排一番。
一顿饭一家四口齐上阵,那只牺牲的鸡很快被端上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