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要是你赢了呢?赌一把吗?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你。”
倾久手微微颤抖,半晌动了动僵直的身子:“你的赌筹是什么?”张青柠轻笑一声,神情又冷了下来,飞速在心里头琢磨着能送什么。
张青柠低垂下眼,抬了抬手,似乎有些困倦了,他按了按眉心,将问题抛回去:“你想要什么?”
倾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抬头眼里满是坚决,似乎怕对面的人反悔,迅速说出了条件:“我想要我姐姐活着。”
张青柠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诡异信任是怎么来的,他似乎格外确信自己能满足他这个条件,他说的这般急,这要求应该是触碰到了自己的利益。
张青柠眉眼之间捎上了一些不耐,神色淡淡的,似乎对这个要求有些许不满,虽然神情再正常不过,但总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倾久抿了抿唇,对于张青柠的态度,他似乎并不出乎意料,低下头,看着赤红的木板,他犹豫片刻,缓缓屈膝跪了下去。
张青柠眼皮猛地一跳,倾久声音有些哑,跪在地上显得恭顺,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枪,默了默,将其推的更远了些。
倾久张扬肆意的性子,但却此时弯下了高傲的身子,匍匐在地,一声闷响,倾久额头涌出猩红,依旧默不作声。
有东西从他怀中掉出,是拳头大小,小心翼翼存放着的木牌,上面张扬的刻了十几个字:倾久不会妄自菲薄,不会自贱于人。
倾久没有去捡,木牌砸落的动静使上面为了使其悬挂的红绳摇曳着,在地上投出一道影子,像是惴惴不安的孤影。
他原本是有姐姐的,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姐姐护着他,明明她比他才长了五岁有余,每次有人骂他们野种的时候,姐姐卑躬屈膝,却总是告诉他,不许向别人低头
官家子弟们轻蔑着笑着,将两人围在中间,姐姐挡在他身前,给他们下跪,他们觉得没意思嬉笑谩骂了两句,才终于簇拥的走了,他不甘,却也始终没有办法。
有一天姐姐看见他为了讨一块馒头,奉承他人的时候,第一次扇了他一个巴掌,往日温和不过的神情沉下来,哭的梨花带雨,他原先是不明白的,只觉得很慌,觉得姐姐哭的他心里头塞的慌。
四处的光线都昏暗了起来,他被困在了泪水里,他手足无措,想要揩去那些泪水,可他发现,越积越多,太阳那耀眼的光也被浇灭了,他坠在惶恐不安中。
最后姐姐还是什么都没说,抽泣着缓缓止住了哭声,她的手颤颤巍巍的抚上他的脸庞,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他当时摇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长大了些,他也想护着姐姐,姐姐已经14有余,毅然决然的嫁给了别人当姨太太,他当时在车前,好几个踉跄,跌倒在地,婚车红的刺眼,姐姐笑得欢喜,似乎是自愿的,但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忧伤。
姐姐每月把钱给他,他不乐意收,姐姐又哭了,她这次笑着在哭,说自己真的很开心,不要为她有所顾忌,说他还是个孩子,得养着,可几年前,他分明记着姐姐也是个孩子。
她颈间有擦了药都淡不去的淤青,她擦了脂粉,似乎不想被人发觉,可是他看见了啊,姐姐并不开心。
正是寒冬,他给姐姐堆了个雪人,想逗她开心,小小的身子在雪地里滚着,姐姐破涕为笑,雪人被推翻了,她依旧很开心,两人在雪地里奔跑着,追赶前方也是结伴而行的两人。
那一天是他最难过也是最开心的一天,他想要权,因为钱买不来姐姐的自由,买不来她的快乐,甚至任何都无能为力。
战乱纷纷,他16岁去参了军,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却也只是一颗棋,握权的高谈阔论,面对他的请求置若罔闻,他仅有的价值就是死在战场上,给他一枚轻贱的勋章。
他在战场摸爬滚打,毫无作用,将死之际,有人卷着风雪而来,神情淡漠,那人盯着他,似乎原先不准备管的,但是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我认得你。”不清不淡的说完这句话后将一块护身符递给他。
他缓缓恢复了生机,站起身看着那人,那人让他明日早再还他护身符,他忽然觉得这或许不是神迹,但或许又是了,第二天上午,他将那人卖给了痴迷享乐的军阀,无数把枪对准那人时,军阀许了他一官半职。
那人神情变都没变,面无表情的看着,或许是知道躲不掉,他自愿的被囚了起来,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神色慌张的低垂下头,那人垂眸看着他,军阀最喜这种背叛的戏码,将他带到了那人面前,好整以暇的想看他们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那人问他要了护身符,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说,将护身符护在怀中,被人抢了去,那人不吭一声,却是眼神冰冷的想要杀人,他把那人卖了的时候,那人神情都没有这么冷,这么刺骨。
他没有再看下去,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但仍旧双拳难敌四手,军阀仍旧猖獗。
他有了权,血洗了带走他姐姐的那户人家,终于姐姐回到他的身边,姐姐神情有些呆滞,将几枚碎银递给他:“你好久,都没来见我了。”
姐姐身上是被岁月抹不去的温柔,虽然遍体鳞伤,但却像旧时一样温声细语的哄着他,他跟姐姐说他在战场上拼出了个一官半职,能够接她回家了。
姐姐深信不疑,笑着夸他有出息了,他抬手去抚姐姐的面庞,却被她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他神色僵住,姐姐当做无事发生。
后来他们租了个小房子,前线也停战了一阵,他们就这么生活在一起,显得尤为幸福。
他原以为本该这样过下去的,过下去的……几个月的幸福,让他淡去了对那人的愧疚,也忘了身在这个年代,有些东西是不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