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阿四见到张青柠的那一刻,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他,不做任何回应,似乎看透了他,但其实不然,他半点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从前是这样,这时也是这样。
他一点都不在乎所有,又好像什么都顾及几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那时候他正当年少,唯一的玩伴就是张青柠,他对张青柠的身份做了很多猜测,最终还是叹息一声,认为他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儿,越发下定决心要跟他一起玩。
张青柠一开始并不搭理他,神色淡淡的,偶尔会笑……他什么都不爱干,师傅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也跟着几个伙计一起去下过斗,那几个伙计看他的眼神多是惊艳和贪婪,他不取一分一毫,在墓里游鱼得水,在他们眼中简直是一颗摇钱树,巨大的没有报复的摇钱树。
张青柠依旧什么都没说,有人找他,他就去,无论去哪里,哪怕是凶名在外的大凶之墓他也去,谁都不知道他为何目的,有时候会带一两件物件来,放置在戏台中央的桌子上也不做回答,师傅知道他是为何,把它们尽数收在一个盒子里。
后来师傅不让他去了,让他唱戏,他天赋极好,不唱戏的时候就一个人安静的呆着,有人好奇的围着他,他也时不时的回应两句,也说不清楚他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师傅曾经让他爱干什么去干什么,自己为他兜着,张青柠看着师傅眼神淡淡良久说了一句不用。
张青柠曾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过他的血有毒,自己当时不信,张青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刀干脆利落……对准的是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他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张青柠还是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一些死亡的飞虫,他说:“看”血液蜿蜒的流在地上,歪歪斜斜的扭曲着,恍然间陈皮阿四看见了一个“七”字
那段时间是张青柠第一次被师傅骂,师傅用尽毕生所学去骂他,最后还只是憋出几个字,让他不要这么干了。
他当时后悔极了,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这么较真的人说这些,后来这些记忆也淡去了。
他想起来了,那天张青柠说抱歉的时候神色很复杂,没有他当时所记忆勾勒出来的哀伤,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傻了十几年,精明了半辈子,迷茫了十几年,他又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信,一点东西都要抓着不放的人,他隐隐有些猜测,但他还是来了。
潘子看着陈皮阿四一直打量着张青柠,淡定自若地回了一声:“我想四爷来这儿不仅仅是为了见一见故人吧?”陈皮阿四知道潘子在试探,他对潘子多少也知道一些,吴三醒手底下赫赫有名的凶犬,只对那老狐狸忠诚。
陈皮阿四眯起眼睛扫视了一番潘子,似乎没听出他那试探的语气,看了看天,叹息似的回应了一句:“是啊,好久没见了,有、些、想、了。”最后一句话在他口中有些打着转,意味不明。
张青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晦暗,最后大大方方的笑了笑,眼角弯弯,干净利落,眼睛似乎有些清澈。陈皮阿四沉默地打量了他很久,他有些想骂人,因为他在张青柠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周围的人都不明白张青柠为什么这么笑,只有陈皮阿四明白,他闭了闭眼冷哼了一声,张青柠笑容淡下去,什么都没说,两指轻轻的捏着怀里的银白色刀片,陈皮阿四放纵了,他也在赌,他在赌什么?信自己吗。
张青柠有些心累,默默在心里头种蘑菇,真的不想演他,但总要有“子”掺和进来,他要激自己一把,西王母国有尘封的过去,要有故人,要有无法释怀活在过去的人,他能引导出人心里头埋着很久的东西。
潘子听到陈皮阿四回答不置可否,张启灵什么都没说,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用两只奇长的手指摸索着。
陈皮阿四不请自来,众人都不太欢迎,只有两个队伍中的哑巴,依旧没有说话,不置可否,不做评价。
陈皮阿四强行加入了进去,跟张青柠没有一句话之间的交流,甚至眼神交锋都少有的,有人不解地问他一句:“四爷,您不问点什么吗?”陈皮阿四只是冷呵一声,有些灰蒙的眼睛看着前方,什么都不做,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他有病,我为什么要跟他说?”
张青柠默认了他的说法,他也觉得自己挺有病的,至于是哪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想去看病,但也知道治不好了,在有限的记忆里,他似乎是有了某些强烈的情感之后,仅仅十天就患上了精神疾病,什么时候他不太记得,记忆模糊的像是一层层不愿揭开的迷雾。
谁不愿揭开?这层迷雾是谁笼上去的?不清楚,不明白,也不想知道。
吴斜听到陈皮阿四这么说,顿时不乐意起来,他想反驳几句,胖子也不满意,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陈皮阿四,似乎在看什么仇人。
陈皮阿四低低的笑了一声,就看见张青柠制止似的说了一句:“他说的没错。”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莫名其来的一股怒气,让他很不爽。
吴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承认这么辱骂他的一句话,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张青柠抛下这句话之后什么都没说,胖子揽过他不满的说了一句:“黑金,哪有这么自己妄自菲薄的。”
张青柠没什么别的动作,似乎是不想说些什么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也在找寻着什么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