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路也走的远了,愿往柴达木深处靠,天气也越发热的犀利了,靠近沙漠的地带,更是热得很了,黑瞎子随意的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拿起水壶喝了一口,随意的笑道:“晚的时候冷的死,早的时候热的死。”吴斜不免的赞同,这地方的气候就这模样,夜间甚至可以达到零下,不免让人心惊,这昼夜温差差的大了。
眼见着这太阳还是不尽人意的越似毒辣,众人都叹了口气,这路是走不得多远便都天黑了,一行人歇下了,天色慢慢的昏暗,一个人偷偷摸进吴斜的帐篷里,那人对吴斜轻声说道:“别说话,和我来,我奶奶要见你。”
吴斜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所幸他还没睡熟便起了身,两人出去的时候便看到帐篷外站立着一个人,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在那的,扎西进去的时候帐篷外分明没有人,那人平静的很,只是看着他们,说了一句:“我也去。”
扎西似乎是有点怕张青柠的,顶着他自带的凛冽气质,不敢多言,只是畏缩的瞧着,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了,问了吴斜一句:“他天生就这样吗?”吴斜侧目瞧了一眼,只见前方那人眼里似乎含杂着戾气,明明早些天心情颇好,这会儿倒是情绪多变,瞬间就不明朗了。
吴斜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张青柠,转过头回答:“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扎西自是认得前面那人,他奶奶跟他说过,不要与他交流,更不要提起一些关于过去的话题,他奶奶似乎挺怕那人的,他也躲在人群中偷偷瞧了几眼,也没见的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如今相处起来,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悟出了几分意,那人可真是不好相处的。
到了地方,只看到一群人围着篝火旁一言不发,那老太太的神情有些不对头莫名的有些阴鸷,只是匆匆的扫了吴斜一眼,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察觉到了一股不明显的冷意,她的目光凝聚在吴斜不远处站立的那个人身上,有些诧异他怎么也来了,但也顾不得这么多,经过了几天的观察,她是认定那个人是半点不记得的,也不须得多加防备。
几人坐下之后,又是几日前的熟悉的酥油茶,张青柠沉默,看着张启灵也在,他正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喝着茶,似乎对那呛人的味道挺适应,张青柠随手接过茶确是不准备喝了,搁置在一旁也坐下。
定主卓玛侧过身和扎西说了两句,张青柠抬头看了几眼眼神阴晦不明,两人似乎多聊了几句,老太太一直神色不太好,最后也不知扎西说了什么,才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他们说道:“我这里有一封口信,留给……你们的。”
她说那个“们”字的时候很明显的愣了愣,然后看了看张青柠似乎并不想带上他,张青柠面无表情的忽视了这一明显的行为,垂着眸看着那酥油茶,最终还是拿起抿了一口,定主卓玛收回目光:“让我传这个口信的人叫做陈文锦,我相信你们都认得,她让我跟你们传个话。”
张青柠听到这话神情没有起伏,可能是因为他压根没听进去的缘故,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充斥着,能不能换个正经点的茶?他的头一直微微低着,眼睛望着那杯茶,最终仿佛好奇自己能忍受几口这样的茶似的,又抿了一口。
两边的画风就显得完全不一样,吴斜那边正在正正经经的讨论着,听到这个名字他一瞬间就精神了,老太太悠悠的卖了一个关子“:她说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要尽快在这十天内找到她,如果找不到的话,她就自己进去了。”
张青柠看向她,似乎不太感兴趣,定主卓玛也不多说,抛下这些是似而非的话就走了,只留下吴斜懵在原地,这几天他抽空翻开了笔记,张青柠却也是没有阻止他,安静的站在一旁,也没去好奇笔记上的内容,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独自出去了,对于这些事情,他也或多或少有个了解,所以此时也更加迷茫了。
定主卓玛转过身回到帐篷的时候,突然发现,因为刚刚走的急,还有一句话没说,似乎挺重要的,但她却是不准备说了,光是站在那块儿就骇得慌,她暗自安慰自己没关系,便心安理得的睡去了。
在那里还没走的吴斜叫住张启灵,着急忙慌的让他不要走,张启灵却也听了,坐了回去淡淡的看着吴斜,张青柠还坐在原地只是看着他们,吴斜问了他憋了几天的话“我有事情问你。”
张启灵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会回答的。”眼见气氛更加剑拔弩张,张青柠靠近了些,篝火灼热,浅浅的红印在每一个人身上。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张启灵抛出了一句话,周围安静了很久,张青柠看着张启灵又喝了一口酥油茶,看了看自己的杯子,什么都没说,甚至在怀疑,他们喝的是不是一个品种。
“吴斜你跟过来干什么?你不该卷进来,你三叔为你做了不少的事,这里头的浑水,你趟不得。”吴斜被这么一长串的话砸蒙了,他头一次见闷油瓶说这么长一段话,但是他心中有恼,他只是想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就可以了,偏偏所有人都不让他知道。
张青柠悄悄地抿了一口茶,熟悉的味道,不好喝。而后继续观战,其实眼前难喝的茶未免也不是一种压下心头烦躁的方法,张启灵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让你知道的原因?”
“其实有时候,有些真相让一个人不了解,未免不是一种保护他的方法。”
吴斜回道:“能不能承受应该由他自己来判断,或许他只想死个痛快呢?你了解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吗?”
一瞬间在场的两人都沉默起来,张青柠抚了抚额头,吴斜的语出惊人着实让他有些无奈。
张启灵沉寂了很久才回:“我了解,我想知道的事情远比你的要多,但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你一样,抓住去问。”吴斜看向张青柠,张青柠此时真的很想回一句,别看他,他不知道。
吴斜意识到了刚刚说的不妥,他跟一位失忆人士比不知道,那还真是比对头了。
张启灵继续说道:“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一样……”张青柠听到张启灵这话,闭了闭眼,更加沉默了,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留下来听两人谈话,自己就好像被误伤的,突然被说到心坎了。
吴斜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最后才硬生生挤出一句:“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张青柠长呼一口气,闭着的眼睁开,补了一句:“如果是的话,我或许可以陪你一起被遗忘。”
张青柠突然来的一句听得两人都一愣,张青柠的心情很不佳,简直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眼里那种很久没有掀起过的暴虐重新掠起,但被他给深深地压了下去,却没再有说话,似乎刚刚两人听到的都是幻听。
两人都默言了,张青柠起身却走了,显得有些仓皇,张启灵若有所思,剩下的两人却都散了,没有再重新拾起话题。
张青柠回到帐篷里,手中握着一支钢笔,正是他在疗养院中发现的,有些事情真的可以蚕食一个人的理智,他今天就想做个了结,杆放的够长了,不管有没有钓到最后的大鱼,他今天都想要收杆。
他随手翻出一张纸,在纸上写着“常说人命可贵,只因可叹人间悲欢。”
他用手指碾着钢笔上几行不起眼的小字,那几行小字写着:
“我没有洗牌。”
“嗯,知道,我的演技一向不错。”
“这次你又想骗过哪些人?”
“骗过我自己就好。”
他看着意味不明的几句话,躺下了,强迫自己睡着,熟悉的虚无,熟悉的人物,“自己”又想对他说些什么,他凝望着那人笑了,笑得不耐:“你说的话,或许有几分真,但我半个字都不信。”
对面那人愣住了嘴角微勾,似乎并不意外:“真的你又为什么不信呢?”银光闪过一个银白铁片,顺着他的脸颊划过,削断了几根发丝,那人脸上溢出几滴鲜血,伤口又很快愈合,张青柠闭了闭眼,想的不差。
“我之前还不清楚拉我入幻境的人是什么意思,但是之前我以旁观者或者说灵的身份,观看了……那时我就明白了。”
张青柠没有说清楚,但那人明白,“张青柠”笑了笑,有些意外但不明显:“你从云顶天宫之后没有失忆。”
张青柠直接挑明了:“我骨子里头是很恶劣的,当我处于那种情景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妒忌一切在我预想之外的好,包括未来的我
我不清楚过去的我布局布了多久,但我能肯定从一开始你们出现的时候便在引导我。”
对面“张青柠”神情变了,是另一种笑的张扬:“时间不可能全然将一个人分离开来。”张青柠闭了闭眼,眼中烦躁更深,最终说了一句:“我会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张青柠”:?
张青柠很认真的提了一个意见:“你思想确实有点问题,要不去看病吧?”
听到这话“张青柠”也不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学会的第一个面对他人的情感是嫉妒,恐怕改不了。”
张青柠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那就更有病了。”张青柠怼自己怼的毫不留情,压根不管这有病或许可能还包括了自己。
“张青柠”突忽的发现他和未来的自己根本聊不来,很容易被带歪,他闭了闭眼,突然靠近张青柠俯视着他,声音莫名的带了点蛊惑的意味:“你和我是一样的。”
他浅棕色的眼里带着笑意,但又不及眼底,再往底下却是一片死寂,他像引诱着人们堕落的堕天使一般,靠近时像爱人的轻语婉转,吸引着靠近深渊的人们从高处坠下。
他的语气悠转,倒是将蛊惑这两个字学了个十成十,他笑得可以说是恶意,又有一种不清楚的味道。
看着自己的脸说出这么类似邪教的话,张青柠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他的过去不懂,不明白一些东西,却又学会了怎么表达它们,尽管不知道它的意思,却又能够演绎出来,可谓演技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