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面色严峻。
顾彦道:“不过,他也算忠心耿耿,不会轻易吐露消息。你现在有三条路,一是去慈宁宫偷窃,二是去皇宫内侍省搜查,三是找出李公公,杀掉灭口。”
江澄道:“这三条路,我都拒绝。”
“为什么?”顾彦不解。
江澄咬牙道:“第一,李公公对先帝忠心耿耿,我没办法对他下手;第二,如果是我下的毒,李公公死了,太后会更加怀疑我,我也会有危险。”
顾彦笑了笑,道:“你倒是考虑得周全,可惜你的计划失败了。你想过没有,万一李公公不是凶手,岂不是正好给太后送了机会,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指控你。”
江澄一凛,随即皱起眉头,道:“这也是我犹豫的原因。”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顾彦缓缓开口,“太后既然要利用你,就应该会把这件事栽赃嫁祸给我,毕竟你的嫌疑最大。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你,在她病危的时候来探望。这恰恰证明了一点——”
“什么?”
“她不想连累你,她知道自己不行了,才会选择让你帮忙。”顾彦冷酷地说,“这么说来,你的嫌疑还是洗脱不了。”
江澄垂首不语。
顾彦捏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直视:“你在想什么?想为自己撇清责任?”
江澄沉默,半晌道:“是我没考虑周全。”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会再去试探一次,确定李公公的清白。”
顾彦眯眼:“你就这么相信他?”
江澄坦荡地承认了:“因为他是先帝留在宫里的人。他若是背叛了先帝,就等于背叛了整个大凉。我不敢赌,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顾彦道:“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江澄说。
顾彦沉吟片刻,道:“也好,不管结局如何,你至少尽了你的努力。”
“谢殿下成全。”
***
翌日,江澄换了身男装,悄悄前往慈宁宫。
这时,太后已经醒来了,她躺在床上,神色苍白憔悴。
江澄进屋时,太后刚吃完饭,喝了碗燕窝粥,见到他进来,露出和蔼的笑容,朝他招手:“江澄啊,来,坐下。”
江澄走过去,在她旁边落座,问道:“太后感觉怎么样?”
“哀家好多了。”
“那就好,”江澄松了口气,“太后娘娘,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太后看了眼站在门外守卫的宫女们,淡淡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是关于龙涎草一事。昨夜,臣去探望您时,发现寝宫内多了一个陌生人。臣斗胆询问,那人是谁,您是怎么处置的?”
太后愣住,旋即苦涩地笑了笑。
“你这孩子,竟如此敏锐。”
“太后,臣虽然年纪不大,但臣也曾在御医院待过几天,对各类药理都略有耳闻,所以臣才能察觉出异常。”江澄诚恳道,“臣并非想窥探您的隐私,只是太后身系国运,切莫轻举妄动,免得节外生枝。”
太后点点头,疲惫道:“这件事哀家自会妥善安排,就不牢江爱卿费心了。你今日来,就为了这事吗?”
“臣听说,太后今早召见了李公公。”江澄斟酌着道。
太后微微一愣,旋即颔首。
“臣斗胆,想知道李公公现在在哪儿。”
“他在慈宁宫,”太后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臣不敢瞒太后,”江澄抬眸,正色道,“其实……”
太后静静听完,神情变化颇为复杂,久久不语。
良久,她闭上了双眼,疲倦地说道:“江澄,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不该卷入这桩事中,尤其是你还是我唯一的希望。你放心吧,哀家不会牵扯你的。”
“可是……”
“江澄!”太后突然厉声呵斥他,“你难道忘记了你母亲临终前对你的嘱咐?你忘记她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是皇室血脉,将来必须担负起重任,决不能妇人之仁!你若继续纠缠于这件事,那才叫辜负你母亲的期望。”
江澄心中一阵刺痛,哑声道:“臣不敢。”
“哀家知晓你孝心可嘉,你若愿意,就替哀家保密吧。”太后叹道。
江澄低着头,没有作声。
太后又道:“你父皇去世前,把你托付给哀家照料,哀家自当尽心竭力地照拂你。只是哀家也有自己的难处。”
“臣不敢强求。”
“唉。”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退下罢。”
江澄离开慈宁宫后,便赶紧吩咐人去寻找龙涎草。
他在宫中四处打听,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才查到一株。
他带着龙涎草回到府上,将龙涎草交到李公公手上。
李公公收下后,立马派人去熬汤。
不久后,龙涎草熬煮出一锅浓郁芬芳的羹汤,香飘数十丈。
江澄端来,小心翼翼地喂给太后服下。
这一次,太后喝下后并未像上一次那般呕吐或是昏厥,而是平稳地睡了过去。
看来,龙涎草真的对她的病情有效果。
江澄稍稍松了口气。
晚些时候,太后睁开了眼睛,目光茫然地扫向房梁、地板,似乎是被吓到了。
“太后,您醒啦?”江澄欣喜地问道。
太后眨眨眼,转移注意力,盯着江澄看了片刻,忽地一笑:“江澄,你长高了不少呢。”
江澄心中涌起暖流,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哭什么呀。”太后拉住他的袖子,温柔地说,“哀家是真的高兴,从此以后,哀家再也不怕见不到你了。”
江澄握紧了她的手,哽咽道:“太后,是我没用。”
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傻孩子,哀家不怪你。”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也别总是闷在府邸,这些天你不妨多出去逛逛。这天底下有趣的景致,还有许多值得你一看的美食。”
江澄答应了,但仍是忧虑忡忡。
他本想告诉太后实话,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太后这个样子,不能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