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众人的君主赵炅在真容寺养伤,箭伤完全痊愈后,想到自己离朝多时,因而便回了汴京,虽说之前一直留在真容寺,但是朝中之事他仍在关注,赵炅觉得自己再不回去的话,他的那位弟弟,可能就要弄出点什么东西来了。
赵炅回了汴京后,从五台山的真容寺里,带回来了一个人,那便是法天,说起这法天啊,在僧人中的名声威望可是极高的,法天本是天竺人,他本是受师命前来汴京讲佛理的,机缘巧合之下与赵炅相识。
法天回到天竺后,身为一国之君的赵炅,亲自递交国书,请了法天在内的几个天竺僧人,来到汴京,并在东京设立了译经院,让这些通汉字的天竺僧人,将天竺的佛经翻译成汉字的佛经,故而那些珍贵的佛经,得以为信佛之人诵读。
可以说,法天在僧人之中,是声望极高的,后来法天便在真容寺中居住,不料,这一回,大宋的这位君主将他带到了汴京,还带到了皇宫之中……
赵炅好佛,因而宫中自然修建有佛寺,而法天就住进了这座宫中佛寺,宫中的佛寺极其奢华,佛祖、菩萨的金像,佛经之孤本,在这佛寺中都可看到,这位君主可不适应一般的好佛啊!
回到宫中的赵炅,处理起一大堆的朝务,辽人一事,他的臣子还是争论个不休,还有西北之地又大旱了,西北之民无粮可食,便打起了军粮的注意,“陛下,西北乱民抢军粮藐视皇威,可是大罪啊!臣等奏请陛下,下令剿灭这群乱民!”
朝堂之上的范里,露出深恶痛绝的神色,他是主管西北军事的枢密使,自然是对那些触犯到士兵利益的乱民,极其的厌恶。
“范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世道不会平白的出现乱民,他们都是西北之地的老百姓,是因为旱灾活不下去了,这才会去抢军粮的,范大人知西北灾事后,没能及时放粮救济,此乃不仁!百姓哄抢军粮后,却要奏请陛下,许你杀戮,这是无道!臣等恳求陛下,处理西北乱民,一定要三思啊!”
卢多逊扑通一跪,面带戚色地恳求,他胸怀一颗忧民之心,绝不会让范里胡作非为,残害百姓的,话也说了,跪也跪了,他殷切般的眼神,凝视着那位君主,希望他能做出决断。
范里也跟着跪下,声声在理地说道:“陛下,那群乱民,可不是开仓放粮就能稳住的,如果不加以严惩,难保他们不会继续闹事,乱我大宋啊!请陛下,快些下旨,臣一定派精锐之师,平乱!”
“范里!你太狠了!精锐之师本是用以抗击外敌的,而你却想让他们去诛杀西北百姓,那些无辜百姓吗?真是国之哀,试问,你让天下之人如何看待陛下!你还是不是人啊!”
卢多逊受不住了,直起身子,怒而指之大声骂了起来。
“诛杀的不是无辜百姓,是乱国之民!”范里亦是呛声,这两人倒是扛上了。
“全都给我闭嘴!”龙椅之上的赵炅,心里头烦得要死,他将一众奏折扫下,龙颜大怒,议政之殿的众多大臣,纷纷跪下,惶恐不安,齐声喊道:“陛下息怒啊!”天子之怒,可怕至极。
四十二岁的赵炅,颓然坐回龙椅,心里头尽是嘲弄,若是他的皇兄、母后还在,他很想质问这两人,真的觉得自己真的很适合这个皇位吗?接二连三的朝事,将他压得快不能呼吸了,赵炅捂脸了片刻,随即开口说道:“户部听令,备好救济之粮,兵部派出两百士兵,王爱卿,你是二品武将,朕派你带领这二百士兵将粮食护送至西北,分发给受灾百姓,即刻动身吧!”
“臣等遵旨!”户部尚书、兵部尚书还有王武将磕头退下,离开了议政殿,下去筹备事项了。
听到此处,卢多逊心中欢喜,这西北的灾民有救了!
“范里听旨,朕命你速回西北军营,凡是参与强抢军粮之人,一律收押入狱,带头抢军粮之人,诛杀!胆敢继续闹事者,诛杀!若有反抗者,诛杀!”
“是!臣一定会惩戒这些犯了大罪的乱民,”范里磕头,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之时,轻蔑地看了一下卢多逊,那眼神里头,像是在说:“你输了,这群乱民死有余辜,”
卢多逊已经没有心思猜范里离去时的眼神了,此时他已经崩溃了,他抬头瞧了瞧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他很想说:陛下,杀戮太重了!可是,却无力开口了,他对这位君王失望了。
总管太监的那一声“退朝!”狭长而尖利,卢多逊反感极了,不停有朝臣从他身边经过,但是仍未起身,直到最后离去的那位朝臣拉了他一把,说道:“卢大人,走吧,”,他这才收了心神清醒过来。
颓然走在皇宫的大路小道,卢多逊仍是闷闷不乐的,途经宫中佛寺时,他有些郁结于心地说道:“不是说,信佛之人,皆是慈悲之人吗?为何,我们这位陛下,”
“卢大人啊!”一旁陪同的张大人厉声呵止,随即又轻声说道:“朝臣不可议论君王,是大罪啊,”卢多逊便轻声叹息了几声,便不再说下去了。
已经年过半百的卢多逊,面色暗淡,颓然走过重重的宫门,他的背影显出了他的老态还有萧条,呵,君君臣臣,天子与庶民,还有乱国者无论何等缘由皆杀之,这便是治国之道吗?卢多逊的心中诸多悲凉。
皇宫之中的佛寺,金色的大门、朱红色的柱子,还有那尊俯视苍生的金色大佛,慈眉善目,让人畏而敬之,修筑在权利中心的佛像,还有众生平等与慈悲为怀吗?
赵炅刚一离开议政殿,便只身来到了这里,平日里有烦心事时,他都会来这儿寻找安静,金黄色的垫子上头,这位君主安静地跪着,都说皇帝是天之子,因而皇帝向来只在祭祀时行跪拜之礼,即使是生母,君王也不会行此大礼的。
这位信佛的君王,这时却是在虔诚地跪拜行礼。稍许之后,赵炅起身,睁眼凝视那高高在上的大佛,“俗家弟子,又来打扰佛祖您了,”
法天从里头走了过来,站在赵炅的身侧,他并未朝君主行跪拜之礼,因为赵炅早就给了他这个特权,他们的眼中,只有天地佛祖,才能跪拜。
“法天师父,你说世人的琐事,何时才能做完?”
“心静则琐事尽,心死则琐事无,世人亡身心死很容易,心静却很难,”
“呵呵,”赵炅轻轻一笑,看着身旁这个年轻人,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法天的实际年纪,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止一次让人惊艳了,他的那一声“师父”,是真正的敬意。
“都说佛祖极其慈悲,曾舍身割肉喂鹰,可是朕却做不到这一点,今日,朕又下了一道处置乱民的旨意,法天师父,你知道吗?有时候,朕都不敢踏进这佛寺,生怕浑身的血腥气,污浊了这清净之地,受到佛祖的惩罚,”
法天轻声一叹,说道:“陛下,佛祖不会惩罚您的,您是一位君王,治天下者,皆有杀生,罪过啊,罪过,只要您不是因杀而杀,佛祖都会原谅您的,”
“真的吗?不因杀戮而杀戮……”赵炅迷茫的眼,似乎愈见清明了。
汴京城的有一天夜晚,死了四个人,曾应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回到清和园的他们依然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庆丰依然在作画,他的丹青在汴京里头都有些许名声,因而他的画很好卖。
曾应呢,要么在清和园里头吃了就睡,要么就牵着他那头圆滚滚的毛驴小花,出去散心。
而苏清月呢,正在凝神静气的修炼,她的功力正在慢慢恢复,而且她时不时会去兄长处,梁梦待在她的兄长身旁,她总是担忧,担忧归担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梁梦确实将她的兄长照顾得极好,曾有那么一次,苏旭日苦恼地对她的妹妹说:“月儿,您能不能问问梁梦,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两情相悦,为何又不接受我的求亲呢?”
而苏清月自然是不能对兄长说实话,道出梁梦当年之事,只是敷衍地说:“或许,她暂时还接受不了,需要时间吧……”
而花生,就奇怪多了,自打从五台山回来后,她便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贪睡了,但起初她的朋友们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只有花生自己明白怎么了,而她绝不会说的,近来,每次她说要出去玩时,其实躲在别处睡觉。
这几日,庆丰极少看见花生在身旁晃悠,而且这几日清晨,他见到她时,总能瞧见她那干裂的嘴唇,而花生通常的借口却是“天冷了,嘴唇才会裂的,只要喝水就好了,”
接着,便会一整天不见她的身影,花生越来越古怪了,虽然之前知道了花生不是人的事情,但是他仍是很希望花生能够坦诚面对他,对他说真心话,不要在若无其事的面孔下藏着事,他的花生应该无忧无虑的。
但是,庆丰真的极少再见到她那天真无邪笑了。有时呢,庆丰总是会对着一盆水,扯开衣襟,怔怔地注视那块狭长而红得狰狞的印子,那红印像一条毒蛇,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向你的心脏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