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杳杳不意外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要求。
毕竟从庄言澈的描述里面，叶城很大的概率是被叶家老爷子叫回来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老爷子才会把早就已经被他放弃的叶城叫回来，而叶城回来之后，打的也是她手里的股份的主意。
现在，方晴找到她，为的也是她手上的股份。
方晴是叶修安的妻子，她要做这样的事情，合情合理。
施杳杳没有立马给出回答，方晴眉心一蹙，不由得有些着急，她再次出声：“星辰，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留在手上也是没有什么用的。我可以给你保证，你签了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之后，你的生活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知道。”施杳杳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她说话的速度很慢，“我知道您是一个很好的人，就算是我签了合同之后，您应该也不会为难我。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您，您做这样的事情，是为了扳倒父……”
说到这，施杳杳顿了下，换了个称呼：“是为了扳倒叶家老爷子吗？”
即便是知道施杳杳的眼睛看不见，方晴脸上还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是。”
老夫人没有说话。
很显然，她是站在方晴这一边的。
她是女人，她当然知道当年那样的事情对方晴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的。
只是当时，她也没有反抗叶家老爷子的能力。
不然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让叶星辰生下来的。
在那之后，方晴心灰意冷，她带着方晴离开，在外面住了四五年，方晴的情绪才这样安定下来。
叶家老爷子是她的丈夫，但是她的丈夫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她却没有及时发现并阻止，更甚至是在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后，也没有保护好方晴。
这么多年她在寺庙里陪着方晴，就当是给自己赎罪了。
“协议在哪里？”施杳杳说，“我签。”
她没有给老夫人和方晴说话的机会，她接着说，“不过我不要什么补偿。”
“母亲。”施杳杳睫毛微微轻颤，她用尽力气辨认着方晴所在的位置，她温软的声音轻轻落下，“当年的事情，您是最大的受害者，您肯留下我，对我已经足够好了。”
“这百分之十的股份，理应是给你的。”
方晴的眼眶忽然之间就湿润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从来都是十分厌恶的孩子，心尖忽然涌上无穷无尽的酸楚。
这一声母亲，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的。
不应该的。
她恨。
她恨当年叶家的老爷子的强迫，更恨自己当时的无能。
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她跟叶家老爷子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不过就是商业联姻罢了，她也不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人。
方晴这么多年，是她亲眼看着过来的。
要是星辰这孩子怨怼小晴，小晴或许就不会这样难受了。可偏偏，星辰也是这样懂事的人。
“……”
施杳杳话音落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老夫人。”她出声，“合同在哪？麻烦您帮我一下。”
她看不见。
老夫人给房间的另一个女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年轻女人上前一步，攥住了施杳杳的手腕。
施杳杳手轻轻抖了一下，女人手上的力道轻轻松了一下，她笑着出声：“星辰小姐不用担心，我只带着您过去书桌那边。”
“嗯。”
施杳杳在女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桌面前，女人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支钢笔，然后把带着施杳杳的手在一份合同需要签字的地方停下。
“星辰小姐，您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施杳杳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叶星辰的名字。
签完字后，施杳杳听见了女人收拾合同的声音，她转了身，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望着前方，她声音轻轻的：“母亲，您给我一条命，我知道这些完全不能够作为是您的补偿，但我想，您也应该不想我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唇角抿了抿，然后说：“我们以后，就尽量不要见面了。”
施杳杳对方晴其实没有太多的感情，毕竟叶星辰对方晴也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她能够理解方晴，站在方晴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方晴受到的伤害是最大的。
没有人能够要求方晴去做些什么。
她是当年那件事情里面最无辜的受害者。
至于叶星辰……
虽然有些残忍，但叶星辰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方晴的伤害。
她没有办法去改变一些什么，从今往后，不出现在方晴的面前，或许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施杳杳这话一出，方晴和老夫人都愣住了。
她们谁都没有想到施杳杳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连那个在收拾合同的女人都有些诧异地看了施杳杳一眼。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就说出这样的话，这位叶星辰小姐的心态……是否太好了一些？
施杳杳能够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她并不在意，她拽了拽手上的牵引绳，微微垂下头：“王子，咱们走了。”
“汪！”
王子叫了一声，就开始朝着房门所在的位置走去。
方晴三个人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一人一狗打开房门离开。
“母亲。”方晴眼角流下眼泪，她哽咽着问，“我对星辰是不是太狠了一些？”
老夫人神色复杂。
“可是母亲。”方晴紧紧地咬着唇，眼泪随着她破碎的声音一起落下，“我恨她，我真的好恨她。我也恨叶枫，我真的好恨。”
可是……
可是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她却也还是会有难受的感觉。
老夫人轻轻地揽着方晴：“不是你的错，这都不是你的错。”
方晴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的话，她应该有很幸福的家庭。
她会有和她相知相爱的丈夫，会有一个或者是两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她根本就不用经历这些的。
方晴紧紧地攥着手，骨节用力到泛白：“母亲，修安会成功的，对不对？”
她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想要报仇。
这是她唯一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