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阳刚坐下来,老冯头便迫不及待的摆盘。
老舍无奈一笑,他知道老冯头的棋瘾大又输不起,要是今天不输上两盘,绝不会放他走。
于是他随手下了一招臭棋。
贾东阳眨了眨眼,也跟着胡乱下了一手。
老冯头气得差点炸锅,抓着贾东阳肩膀大喊:“你小子会不会!要不还是换我。”
贾东阳皱眉:“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和小孩一样,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老冯头:“……”
我不稳重?
我像小孩!
“哈哈,观棋不语真君子,季德,你让这位小朋友慢慢下。”
老舍看着一老一小斗气有种莫名的喜感,主要还是喜欢看老冯头吃瘪。
贾东阳一边落子一边补刀:“老爷子别介意,有些老人就是没素养。”
老冯头恨的牙根痒痒,走到一旁生闷气。
不到十分钟贾东阳败下阵来。
老舍起身要走,贾东阳忙说:“老爷子,再指点我两盘。这样,您赢一局我给您一只鸭子。”
老冯头也跟着帮腔:“赢了棋就想走,没门。”
老舍无奈又坐回去。
很快第二局开始。
老冯头借着倒水的由头看了一眼棋盘,撇嘴道:
“小贼,您这水平还要一只鸭子的出场费,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贾东阳一呲牙:“嘿嘿,都是和您学的。”
“嘁!”
突然老冯头腹中一阵绞痛,想着出去上个厕所,回来再跟贾东阳斗嘴。
一小时后,老冯头半扶着墙进了屋,大喊一句:“什么情况!”
他本以为贾东阳被杀的走投无路,溃不成军,不曾想被逼的满头大汗竟然是他的老伙计。
贾东阳却在悠哉悠哉的喝茶水,丝毫没有输棋的觉悟。
玩归玩,闹归闹,老冯头还是很认可老舍的棋力的,要是不用盘外招,他一局也赢不了。
贾东阳瞥见老冯头回来,朝他举了举保温杯。
老冯头:“干杯?”
“不是,添水。”
这时老舍缓缓松开棋子,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癫狂,“再来!我就不信你运气那么好,每局都是险胜。”
“不来了不来了。”贾东阳伸了个懒腰,假意要走,“咱们还是清账吧,您一共输了五张字画,一个银酒壶,还有一块怀表。
那什么,我是个粗人,不通文墨,要字画没用,就不要了。”
老冯头一听老舍输了这么多东西直接一挺腰板,腿也不酸了,胸也不闷了,小跑着给贾东阳倒水。
眼下老舍有些输红眼了,咬着牙说道:“那你要什么?”
贾东阳略加思考:“嗯,要不您写个十几二十篇稿子,给我们厂做做宣传?”
老舍闻言一愣,难怪你一开始输给我,还装作不会下棋,敢情打的是这个主意。
突然老舍眼睛转了转,嗤笑一声:“小贾厂长,十几篇稿子,你们厂有那么多宣传素材?”
贾东阳用电话喊徐坤过来,又小声嘱咐了几句。
很快徐坤拿着厚厚一摞奖状过来了。
贾东阳一张张介绍:“这些是我们厂参加各种比赛获得过荣誉。
有大合唱比赛,乒乓球比赛,拔河比赛,长跑比赛,焊工技能大比武……最后还有篮球比赛。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徐主任仅仅练习了两天半就带领全队拿到了全区职工篮球比赛的殿军。”八壹中文網
老舍看着一摞乱七八糟的比赛奖状不禁陷入沉思。
你们到底是工厂,还是国家队……
还有没有点正事!
徐坤也趁机刷了一波存在感,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
“老爷子,我们厂去年还获得过先进单位,还有总工会发的安全生产奖。那个我们厂职工福利也是数一数二的,别的不说,鸡蛋管够。”
老舍不耐烦的摆摆手:“等你赢棋再说,这一局我要把输的都拿回来。”
贾东阳见状也正了正身子,拿出全部实力。
没有意外,这一盘又是贾东阳险胜。
冷静过后,老舍也看清了贾东阳的棋力,原来那一盘盘险胜都是在吊着他。
贾东阳起身:“老爷子,我还有工作要忙,酒壶怀表都还您,刚才跟您开玩笑呢!”
老舍一脸复杂,又把东西推了过去,“落子无悔,愿赌服输,你想要我做什么?”
贾东阳眨眨眼,笑呵呵的把酒壶怀表踹兜里。
“我们厂有个养鸡场,不定期的会给工农兄弟扫盲讲课,想聘请您当文学老师,酬劳是一个月3只鸡,鸡蛋若干。”
老舍一听五只鸡心中不免心神一荡,饥荒年间能吃上一口肉实属天恩。
“好,我答应你了,不过酬劳要先付。”
贾东阳激动的握住老舍先生的手:“好说。老爷子,既然咱们的关系从合作变成雇佣,就得劳烦您多多宣传我们厂。
您受累写篇通讯稿,就叫《工农兄弟一家亲,科学养鸡齐上阵》”
老舍咂咂嘴:“我觉得改成‘工农兄弟肩并肩,科学养鸡齐上阵’会更好。”
“嘶~您随便篡改我的标题简直是画蛇添足,不过添的还凑合,就按你说的改。”
老舍:“……”
死鸭子嘴硬说的就是你。
贾东阳丝毫不觉得尴尬,谁让他不要脸呢。
“老爷子,您有时间吗?咱们一块去养鸡场看看农民兄弟的学习热情。”
老舍点了点头:“也好。”
……
一行四人到了红星养鸡场内的一排平房外。
这间平房这就是他们上课的教室,屋内很冷,也很昏暗。偌大的教室仅靠一个炉子取暖,但依然浇灭不了农民兄弟学习文化的热情。
他们坐着各式各样的小板凳连张瘸腿桌子都没有,但眼神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讲台上,农大的学生李青正在讲母猪的产后护理工作。
贾东阳对着老舍他们说:“瞧,这就是用新思想武装起来新时代农民。”
老舍嘴唇动了动,看着这群朴实农民他心中莫名出现一个声音:留下来!
这时屋里一个青年举手:“李老师,您讲讲大象呗,听说有些城市能把母猪养的比大象都重。”
李青尴尬的咳嗽两声:“大象的事以后再说。”
屋外,老舍等人不禁大笑,可笑声中却透着一丝无奈。
贾东阳刚翘起来的尾巴也耷拉下来,他将脸贴在窗户上默默记下那个人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