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宁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一路上,究竟是怎么开车的,这车子好像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握着方向盘的手,仿佛根本就用不上力气。
童宁的身旁,有几辆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差一点就要撞上,她还能听得到那些鸣喇叭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叫嚣着。
要不,就这样撞上去,只要她死了,就可以解了这一场局,在他们三个人这一场,注定无法解的局中,总要有一个人牺牲的。
只是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童宁终究没有勇气踩下油门,她死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依旧,都要生活在愧疚中,永远没有办法坦然的面对,这阳光下灿烂的蓝天白云,永远都没有办法,去从容的过他们的生活。
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结,只不过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更何况,她的肚中还有已经三个月的宝宝。
他偶尔会因为童宁的开心而兴奋的,踢着她的肚子,他偶尔也会因为童宁的伤痛,而随着她一阵一阵的抽痛,所谓母子连心,你叫她怎么狠心,让这个还未来得及见见这世界的孩子,就这样匆忙的离开。
童宁没有回到简家,她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小的屋子,她知道这里并不安全,她甚至在想,要是那些绑架犯,继续将自己绑走,那么,她一定不会再打电话求救。
可是,偏偏她站在马路上等了许久,等着那些绑架犯过来,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将她带走,有的,只是众人看着童宁,如看疯子一般的眼神。
只是童宁,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她拖着行尸走肉一般的身体,机械般的去开门,可手在包里找了许久,最终都没有翻出过钥匙。
钥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弄丢了,她就守着自己这扇门打不开也进不去,就好像,简慕修一般,她无法打开他的心扉,却也无法就此离开。
童宁长叹一声,虚弱无力,一屁股瘫坐在台阶上,后背抵靠着门冰冰冷冷的,她将头埋在胸前,放声大哭。
反正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理会她哭不哭了,反正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看见她的悲痛了。
直到一声担忧的呼唤,才让童宁愕然的抬起眼眸,呆呆的望着从远处走过来的贺泽。
贺泽温润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走过来,将哭泣的童宁,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童宁慢慢的抬起头来,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哭的很是难看,可每一滴滚烫的热泪,都透过衣襟,湿润了贺泽的胸膛。
他知道童宁是在为了谁哭泣?每一滴热泪,都灼着他的胸膛,疼痛不已,可心却是冰冰凉凉的。
直到怀中的人,情绪稍稍恢复了一些,贺泽才拉着她的手,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显得平静,可开口,语气近忽冰冷的,又带着一丝愧疚。
“是不是忘记带钥匙了?傻瓜,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哭,走吧,先去我那里。”
贺泽的手心温暖,他扶着童宁,可起身的一瞬间,童宁却是无力的瘫倒在贺泽的怀里,眼眸一瞥,贺泽看见了台阶下那一滩血,红的耀眼。
他是医生,这意味着什么?贺泽再是清楚不过。
“童宁?”
陡然加大的凌厉声音,让童宁一惊,她顺着贺泽的眼神望过去,只看到那一滩血迹,鲜红的耀眼。
“怎么会这样?”
难怪,她会觉得肚子里疼痛得痉挛呢,原来那个孩子真的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他竟然,这样离她而去。
僵硬的将手放在了放在了自己的裤子后面,收回手,童宁眼神呆愣的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贺泽,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童宁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她无法看着自己孩子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她承认,有过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亚市没有这个孩子该有多好,可,当他真正的一点一点的在自己的肚子里消失的时候,童宁的心慌了。
那是她用命去守护的这个孩子,她不能让他离开:“贺泽,我要这个孩子,你救救我,快送我去医院。”
声音都近乎颤抖了,童宁已经完全顾不得疼痛了,她死死的抱住贺泽,眼中的期盼,让贺泽没有办法拒绝。
他将童宁扛起来,冷峻的面容,满是心疼,将童宁放到车厢内,让童宁躺平了,贺泽一路上将车子开得飞快。
车子一路疾驰着,向医院开过去,童宁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疼痛,让她的呼吸一窒,可是她不敢,她不敢,就这样放任这个孩子的流失。
她只能收紧自己的身子,不敢用力。
“贺泽,求求你,再快一点。”
声音很虚弱,而此时鲜血还在流淌着,贺泽回望了一眼身后的童宁,照这么流下去,很快这个孩子就会死掉。
贺泽不是没有想过,遇到堵车,或是,他将车车开的慢一点,这个孩子可能就这样消失在了童宁的面前,而他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个孩子了。可是,他终究是没有办法。
童宁惨白的面色和近乎哽咽一般的乞求,让他终于是加大了油门,向着医院冲了过去。
“李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病房外,贺泽一脸担忧的抓住了为童宁诊治的医生,姓李的医生,抬头看了一眼贺泽,都是同一个医院的医生,虽然不同科室,平常见面也是极少,可是,她从贺泽那异样的神情当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李医生叹了一口气,平淡的说道:“是情绪激动引起的偶然宫缩出血,还好,孕妇身体底子不错,胎儿也算顽强,经过一番救治,总算是保住了,不过,她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这个胎儿是很容易保不住的。”
“她现在出来了,你可以去看看她。”
医生话落,便见护士推着童宁出来,贺泽急忙赶了过去,在看到童宁平安无事的那一瞬间,贺泽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潜意识里,他还是不希望童宁和这个孩子有事的。
童宁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眼神平静的看着天花板,直到贺泽进来的时候,她才微微转了转眼眸。
她现在的确很脆弱,可是童宁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她自己必须要去面对的。
童宁动了动身子,她可以躺着和简慕修说话,却没有办法,哟个这样随意的姿态面对贺泽,在他们俩之间,终究是有分量轻重不同的。
“你别动了,医生说,你现在不适合多动,所以乖乖躺着。”
贺泽的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童宁进行保胎手术的时候,他并没有闲着,他也正在为他的患者做治疗。只是,因为太担心童宁,他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便直接赶了过来。
此刻,身穿白大褂的贺泽,颇有几分医生的架势,让童宁不得不一种患者的姿态来面对他,乖乖的听贺泽的话。
“要不要喝水?”
贺泽的声音轻轻的,可是,就是这样平和的声音,却仿佛不自觉之间给人以力量。
贺泽为童宁倒了一杯水,手心却是紧紧的握着,又松开,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递给了童宁。
童宁手中握着水杯,手指动了动,不知为何,眼眶突然又红红的,贺泽看着她,不免一阵心疼。
“怎么了?医生说过,你现在要保持情绪平和,那些不好的事情就不能再想了,否则……”
贺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童明白他的意思,否则下一次,这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虽然说,有那么一瞬间,贺泽甚至想着,要是就这么放任这胎儿这么流掉,他又不用负担任何的责任,又可以坦然的去面对童宁,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但他终究只是,攥紧落手心,眼神紧紧的盯着,童宁手中的那杯水。
现在这个时候,即便是他在水中下了药,可是,依着童宁这身体情况,根本就不会有人,查到他的身上来,他可以堂而皇之的逃脱这个责任。
可是看着童宁,对于自己的信任,贺泽终究是心里有愧,他不敢面对童宁清澈的眸子,因她眼中映出来的自己,连他自己毒觉得恶心。
童宁顿了顿,只是轻笑着:“没有,就是水太烫了。”
“那就先放在一边,等会再喝。”
贺泽接过童宁手中的水杯,顺手便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童佳和你说什么了?”
他刚才出诊回来,便只发现童宁跑了出去,而童佳则一脸得意的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他,然后告诉他,童宁跑出去了,让他去安慰她。
贺泽不知道童佳到底跟童宁说了什么,只是,他并没有放弃这样一个,在童宁的面前表现的机会。
“她跟我说,是我和简慕修欠了她的。”
童宁并没有告诉贺泽,童佳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不是不信任贺泽,而是,不想再伤害童佳。
只是,从童宁的话语中,贺泽终究是明了童宁此刻的自责与心虚。
可是贺泽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将安慰的话语说出口,童宁能够坦然的说出这些话,想来她也是不需要安慰的,她从来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事情。
“所以你现在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我想,在简慕修和孩子之间,我终究是要做一个选择,虽然我挺讨厌童佳的,可是,她所遭遇过的磨难,有我和简慕修的一份责任在,我想,不管是我也好,简慕修也好,我们都没有办法,自私的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童佳是我们应该要负的责任,我会退出,至于简慕修会怎么做,那是他的事。”
童佳的救命之恩,简慕修这八年来已经还的差不多了,因为,童佳一直拿着对简慕修的救命之恩来交换,所以有些东西必须等价交换的。
可是,到现在,简慕修还对童佳有愧疚,如果他们真的就那么不顾一切的在一起,虽然幸福了一时,可简慕修心中的愧疚会达到最大。
到底是自己最爱的男人,童宁不愿意让简慕修,自己一人去面对那些愧疚,虽然这样的想法,很矫情。
可是,两个人之间的结合,可以面对外界的磨难,可心魔,往往是最难克服的。
只要,她和简慕修之间还有一个人,还有这心魔,他们就没有办法愉快的生活,所以这个时候的退出,只不过是及时止损而已,他们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后来的那些风风雨雨。
“那,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做?”贺泽薄唇轻动,问出这个问题,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童宁来讲,都是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