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阳子冀和黄贝贝从背阴巷之中走了出来。黄贝贝的心情很沉重,似乎在背阴巷之中,她不仅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也看到了一些比自己更加凄惨的情景。
阳子冀戴着面具,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情绪在不见真容和不闻其话的情况下,最为直观的,就是看他眼神的变化。
此刻,阳子冀的眼神很是凝重,这是他看到了很难言喻的事情,在不说话的情况下,就是这种眼神。
两人转身望着背阴巷,阳子冀沉重地问道:“贝贝,你在想什么?”
“哥哥,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那你愿意帮我吗!”
黄贝贝是第一次听到阳子冀这样的请求,她原本沉重的心情变得有些激动,她连连点头,道:“哥哥!虽然我不喜欢政治的事情!但是看了背阴巷里面,我想为里面的人做些什么!更为重要的是,这是哥哥你第一次征询我的意见!”
黄贝贝依旧是话里有话,若是换做平常,阳子冀肯定能够推敲出其中的一些意味,进而再度在兄妹的关系上老生常谈起来。但是,他现在心情沉重,无暇去推敲黄贝贝的话。
现在,他听到黄贝贝愿意为他分担一份责任,他是很开心!所以,他二话不说,就拉着黄贝贝往城主府里去,他要将今天在昭清里面看到的一切,发现的问题,全部告诉周尺闻。
回到了城主府,黄贝贝虽说愿意参与一些事情,但是她还是无心参与政治的。所以在议事厅里面,目前就只有阳子冀和周尺闻二人。
阳子冀很直接了当,将自己今天上午的见闻全部给周尺闻说了一遍,他归类起来,主要是两大点。
第一点,是极其不合理的税收和政策。不合理的税收,指的是过高的税收而不是过低的税收。过高的税收,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商业利润降低,虽然能够增加财政收入,但是大大加重了从商人员的负担,长久往后,不是好事;不合理的政策,指的是兵役、徭役过重,严重影响着商业和耕种。
第二点,是潜藏在繁华背后的贫穷。背阴巷的情况,阳子冀不加修饰地说了出来,里面悲惨的情况,就算周尺闻没有去过,听到阳子冀语气沉重的的描述,他也是很是动容。
贫苦带来的悲惨,归根结底还是第一点带来的影响。现在他们要解决这两个大点,就需要从第一个大点出去,去解决税收和政策的不合理。
阳子冀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考对策了。税收不合理,除了是帝国定标准太高之外,收税人员的巧取豪夺也是重要的一点。想要把税收降下来,需要周尺闻拿出勇气来把帝国制定的税收标准降下来,也需要他重新培养一批廉洁律己的官员。
这是阳子冀给出的第一点对策。
阳子冀想到的第二点对策是,是降低兵役和徭役的频率,在重要的农耕播种秋收时节,一律不执行兵役和徭役;而为能让从商人员更好的发展商业,阳子冀建议在每个季度给他们制定销售标准,达成者免一次兵役或者徭役,未达成者上交一定的未达标税收,也可免除一次。
听了阳子冀思考的对策,周尺闻或许是习惯了他经常性带来的震撼,便很平常地问道:“子冀,你想的办法很好!如果可以,明天我就希望能够开展起来!只不过,背阴巷现阶段的问题,可等不到你想的办法开展起来!我们应该怎么去处理?”
“我想,不用我说,你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处理这个问题!因为,你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你问我,只不过是想我说出的办法,能够和你心中一开始就有主意有一个印证。”
阳子冀的话直抵心扉,周尺闻沉默了片刻,道:“确实,在这个问题上,我有点不自信了!作为以后要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
话音落下,周尺闻离开了议事厅,他的去处,阳子冀不用问都知道他要去哪里,他也离开了议事厅,去的地方是城主府的库房。
过了没多久,周尺闻带领着五千的军队,运输着一车一车的粮食来到了背阴巷的前面。而不久之后,阳子冀同样是带着一千余人,拉着好几车的帐篷、衣物过了来,与之同行的,还有黄贝贝。
阳子冀和周尺闻的想法虽然不一致,但就效果而言,却是殊途同归,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为对方想的周到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两人再次将目光看向了背阴巷,周尺闻深吸了一口气,道:“所有将士听令,进背阴巷里面!告诉里面所有的人,这里有东西吃,有衣服穿!都出来!那些行动不便的,你们就算是背是抬,也要带他们出来!”
“是!”
旋即,合六千的人走进各条背阴巷里面,他们一进去,就大声说道:“在这里的人都出去,外面有东西吃!有衣服穿!”
士兵进去之后,原本幽暗阴冷的背阴巷多了一分的阳刚之气,而那些听到有东西吃的人,无论是老人、大人还是小孩,都像逃难的人一样“逃出”了这背阴巷。
不久以后,一群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人来到了阳子冀和周尺闻的面前,看到摆在前面的食物,他们想冲上去吃,但是看着穿盔带甲的帝国士兵,他们还是比较忌惮的,只得停在距离食物三丈外,看着食物口水直流。
看着这些这么悲惨的百姓,周尺闻才知道阳子冀说的是一点都不夸张,他往前一步,沉重的说道:“诸位,我知道你们饿了很久!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吃的时候争先恐后的!这样可能会踩到人的!如果你们想吃东西,就排好队!只要你们排好一点!我保证你们能够吃个饱!”
周尺闻的最后一句话,让原本散乱不堪的穷苦百姓拍好了队列,而他见状,也是说道:“将士们听令!分发食物!”
一个一个的穷苦百姓上前,领过一张大饼、几个馒头和一碗粥,他们狼吞虎咽的时候,眼中也是留下了幸福的泪水。吃饱对他们而言,似乎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看到这些幸福到了哭了的百姓,周尺闻的心里是一点都不好受。因为这种幸福,并不是真正的幸福,而是一种基于延续生存本能表现出来的情绪。
阳子冀看出了周尺闻的自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尺闻,这并不是你造成的,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你不必太过自责!如果你非要把这些百姓的不幸当成是自己的责任!那这个责任算我一份!我们能做的,只有更加的努力!”
听了阳子冀的安慰,周尺闻依旧是面色凝重,他的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高举,起誓道:“我周尺闻对他发誓!若是不能在三个月内安定光州!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坠无间不得超生!”
周尺闻的这个毒誓,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阳子冀是欣赏,将士们是感到压力和责任,而那些吃着食物穷苦百姓,则是感觉自己有幸看到了一位明君的崛起。
时间一点过去了,越来越多的穷苦百姓从背阴巷之中“逃”了出来,他们激动地接过食物,吃的很猴急,吃着吃着都哭了,有些知恩图报地,更是对于周尺闻是感激涕零。
对于这些穷苦百姓的感激,周尺闻依旧是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在他自己的心中,他受之无愧的那天,是帝国的所有百姓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的那天。
很快,周尺闻带过来的食物就下了一半,但是穷苦百姓还是不断地从背阴巷之中涌出来。背阴巷之中到底还有多少穷苦百姓,周尺闻是不敢想象,他有意再拉一些食物过来。
对于周尺闻的这个意图,阳子冀是知晓的,但是他也同意,因为他也不确定,背阴巷里面还有多少人没有出来。如果食物不够,确实是有些不公平。
很快,周尺闻就令人再拉十车的食物过来,如果还是不够,就继续加,他今天是铁了心要让背阴巷的人都吃饱,就算支出再怎么巨大,他也要硬接下来。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了,背阴巷中出来的人已经很少了,基本都是由士兵抬出来或者搬出来的,而周尺闻这边,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一共是拉了五十车的粮食过来。这是五千士兵十天的饭量(一天三顿),这也就证明,背阴巷的穷苦百姓,超过了十万。八壹中文網
意识到这个揪心的数量,周尺闻难过的说道:“昭清一共就二十五万人!穷苦的就占了超过一半,这得是要多么腐败无能,才能做的这么的过分!”
“尺闻,你漏了一点……算上死在背阴巷里面的,我觉得穷苦的人,占了全程人口至少七成甚至是八成!”
阳子冀的这个补刀,让周尺闻一个趔趄,他显然还是太低估昭清的穷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