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彬回到宾馆，常向东也不在，我又重新洗澡换衣服，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没有动，陈彬踌躇的过来，递给我一个相框，我看得出相框有些年代，猜到了来历。
“向东一直放在床头抽屉的，连我都不能碰的那种，不过最近相框里面的照片换掉了，你看。”
我看过去，相框里是他自己的自拍照，看的出是最近拍的，照片里的他用手托着下巴，凝视着正前方，就如同凝视着照片对面的我。
“其实我觉得对于他来说，向婉木真的是已经过去式了，但是作为曾经的好友和老友，他偶尔会失神也是正常的。”陈彬说道，我知道他大概是看见了常向东差点伸手摸我的那一幕，所以特意为他解释。
这绝对不是常向东要陈彬做的，常向东要说的话，要做的事，绝对不会假借别人的手。
我想了想点头，我知道陈彬的意思，这个相框里以前放的只怕是向婉木的照片，而现在那张照片不见了，是常向东怕我误会，所以故意取走了。
那付云帆呢？他有没有走出来呢？
常向东当晚找我聊天，把我堵在了房间里，其实也不能算堵，因为是我决定不出去客厅的——陈彬在客厅里。我下意识的认为，常向东要和我说的话，就算是陈彬，他也不想让他听见。
“事无不可对人言，其实你要是想避嫌的话，没有必要。”常向东耸肩说道。
我摇头，要是我真的已经避讳常向东到这个程度，我也就不会选择再回宾馆来。虽然我如今和几个月前一样无家可归，但是找个栖身之所过一个晚上还是可以的。
我请常向东坐，他不肯，反而淡淡的站在门边。
“我已经走出来了，”他说道，笑笑，“其实你和婉木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没有你那么坚强，你们俩虽然在外貌上相似，但是内心却完全不是一样的人。换句话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只怕他已经自杀无数次了。”
我默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向婉木当初之所以自杀，一方面是因为比赛失利，一方面也是因为未婚先孕吧？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流言蜚语，而付云帆那时候才刚进到部队，要是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对他的仕途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常向东摇头，说我的想法有问题：“付云帆并不在乎仕途，他当时甚至都不知道婉木已经怀孕了，是在婉木自杀以后才知道的。”
所以付云帆才会对凡凡有那么特殊的感情吧？
我忍不住问：“凡凡最近怎么样了？”
其实既然现在向婉仪和付云帆没有退婚，那凡凡至少应该表面上是开心的，至于内心里……凡凡是个早熟的孩子，当初他也隐隐约约的说出来，付云帆和向婉木的貌合神离。
常向东皱了皱眉，摇了摇头，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孩子是无辜的，把水管他是谁的儿子，那都不是他可以做的选择。人这一辈子可以选择很多东西，唯独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我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和付云帆的兄弟关系，想起他以前的抑郁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他才好。
“展念，”他又说道，抬起头，长身玉立，“如果有机会，你愿意收养凡凡吗？”
我楞了，凡凡的父母都在，又不是孤儿院的孤儿，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常向东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我似乎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落寞，我甚至不懂这丝落寞来自何处。
“我妈妈想见见你，你知道的，她也是付云帆的妈，你想见她吗？”她忽然问道。
我还沉浸在他刚才的落寞里面没有回过神，听到这句话又是一愣，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我记得之前付云帆的爸爸是不愿意见我的，那他亲生妈妈为什么又会想要见我呢？
常向东笑了，往前一步，和我靠近，我能闻到来自他身上的淡淡的烟味，而他今天破天荒的用了一点古龙水，混合起来的味道让我有些晃神，下意识的要后退。
“念念，”他把称呼换了，语气也换了，我感觉空气中有奇怪的情绪在蔓延，心跳不由得加快，“念念，我想说我真的放下向婉木了，你信吗？”
我不知道，我答不上来，常向东从来都那么冷静，就算有泄露情绪的时候，那也只有那么短的一瞬间，我根本不算了解他。
我错过的不仅仅是付云帆的十年，还有当年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虐恋，只不过虐恋最开始的时候朝着幸福的结局走去，最后却以三方失败的形式收场，这是一个让人心痛的故事。
常向东抓起我的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胸口，我感觉到他的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每一下跳动都让我的脸更加红了一分。
我不知所措。
“念念，当年我错过了向婉木，其实我并不后悔，因为她的心从来不在我身上，而我的心也一直都没有送出去。可我现在想问问你，如果我现在把我的心送给你，你愿意要吗？”
我猛的抬起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诚然到现在，要说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孤儿院，他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从天而降的时候，那个画面我终身都不能忘记。但是我喜欢他吗？喜欢他意味着我已经可以放弃付云帆了吗？我不知道。
他把我的迟疑看在眼底，轻轻的松开我的手，苦笑了一下：“没事，我可以等你。”他说着后退了一步，又补充了一句：“我妈妈见你的事，我先帮你推了吧，我怕我在她的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诧异，常向东从来都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吗？
他摇了摇头，“那是我妈妈，她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说着，他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当晚一夜无眠，第二天我盯着黑眼圈出门的时候，常向东已经不在，陈彬则是一脸鸡窝头的看着我，说今天不能陪我去训练。
“咱们不是要和影画集团合作么，我得去谈谈这事，向东好像另外有事，所以你得自己去训练，没问题吧？”
自然没问题，打个车过去就是了，我都那么大了，会有什么问题。
陈彬踱着步走过来，塞给我一个礼物，外面有着精美的包装纸包着，不重，我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送你贵重的怕你不会要，送你太廉价的又觉得对不起你，这个圣诞礼物我挑了好久呢，马上元旦了，元旦我和向东带你去马尔代夫，那边热，玩个几天再回来。”
我愕然，所以礼盒子里面包的是什么？出去玩的机票吗？
陈彬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回房间处理自己的鸡窝头，我只好把盒子放进包里出门，今天上午要先去练车，下午再去训练队，我已经练到了科目三，之前都很轻松的就过了。
给我做培训的教练很专业，说的也很细致，可我每次和他对视总是有些不舒服，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里面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我一眼看见了教练站在那里，边上是一个大学生打扮的男孩子，我看着觉得很熟悉，却不记得哪里见过。
因为每个人的进度不一样，所以每考过一场科目，一起练车的人就会不一样，这个男孩子明显以前不是和我一个教练的，大概是以前刚分过来的。
“王教练，”我喊道，递了一包烟过去，又对着那个男孩子点头。
那个男孩子看见我，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展念展小姐，你是展念展小姐啊！”
我下意识的认为他看过我的视频，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展念。”
男孩却笑了，笑的很灿烂：“展小姐，我是邓涛啊，你不记得我了？当初在公交车上偷拍你的邓涛啊！”
我和王教练瞬间都有些尴尬，我甚至觉得王教练的脸似乎忽然黑了一点。我想了想，想起了邓涛是谁，就是那一天，我在去银行的路上偷拍了我，然后告诉我展魏明消息的那个邓涛。
他不是做毕业设计吗？怎么有时间来学车的？
邓涛不好意思的笑：“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工作要求我必须有驾照，所以我准备在毕业之前一定要把驾照考出来，这不到科目三了，没想到碰见了你。”
我了然，报以和善的笑容，其实才几个月时间，但是感觉过去的事对我来说犹如沧海桑田。
“展小姐，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现在那么红，我在网上看到过你的视频，我和同学说我认识你，他们都不相信，直到我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他们才相信，一个个都很羡慕我呢！”
我脸上的笑容僵硬，想起那张照片上的自己，那个时候大概是我人生中的低谷，前路最渺茫的那种，我那时候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状态完全和视频里面不一样。
“那个，你能不能把照片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