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昌躺在床上沉沉的喘着粗气,逐渐缓了过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天子脚下,会有人胆大包天的对他们王家的人动手。
而王鹤此时,就躺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哪怕是隔着一道墙,他也能听到王鹤的痛哭与嘶吼。
“来人呐!去好好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敢对我的好孙儿下如此黑手!查!不论是谁!敢在我王家头上动土!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王浩昌的眼中射出渗人的目光,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他一定要将那个恶毒之人,碎尸万段!
月亮高挂,沈家后门的小院,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站立在一旁,小院中时不时传来“咚——咚——”有规律且沉闷的声音。
那是程逸之正在拄着拐杖练习走路,拐杖敲在地面的声音。
“办完了?”程逸之沉着的问道。
玉宣抱拳颔首:“回主子,那王鹤果然是色迷心窍,不过是倩雯姑娘的一封信,他便扮成了小厮模样偷跑出来了。”
“倩雯?”程逸之侧眼看着玉宣,又说道:“她好像是红杏楼的头牌吧,你怎么说动她的?”
玉宣的脸上浮上一抹红色,腼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答道:
“我给了倩雯姑娘一大笔银子,并答应她事成之后,会为她赎身,她这才愿意帮忙的。”
“这是下了血本了呀。”
“因为打听到王鹤那厮禁足前就经常去看倩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故而我想着,恐怕只有倩雯姑娘有这个魅力,能让王鹤犯险逃出来了。”
玉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倩雯姑娘妩媚妖娆的身姿和她的盈盈一笑还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自己去仓库里取银子吧,这种事,不用我教了。”
玉宣稚嫩的脸开朗的笑起来:“多谢主子。”
程逸之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承下了他的谢意,继而又问道:
“我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玉宣立马郑重道:“主子,我翻了近二十年来的京口村凶杀案,只有两例恶性杀人,一例是男尸被杀害以后,抛尸水井,这一个杀人凶手至今没找到;另一例是儿子杀害了六十岁的老母,然后抛尸荒野。
“京口村这村子不大,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杀人事件了。
“至于沈家隔壁的邻居,自从三代往上,就住在这了,都是普通良家农户,没犯过什么事,并无其他异常。”
玉宣一字一眼的将调查到的情况汇报出来。
听了他的话的程逸之,却停下了正在练习的走路。
“没有被砍断手脚的女尸......邻居也没有异常......”
那沈玄柔的经历又是从何而来呢?
程逸之口中的呢喃,引起了玉宣的注意,尤其是他清楚的听到了“女尸”二字。
“主子?什么女尸?
“还有,您为何要让我调查这些?这些与您恢复腿有关系吗?”
玉宣十分好奇,这两年来,他虽然也向主子汇报情况,但是大多数都是家族还有都城的动向。
主子从来都没有吩咐他调查过其他的什么事情。
可这一次,又是调查“杀人事件”、又是调查沈家邻居的,让他充满了疑惑。
所以他还是问了出来。
可程逸之沉默良久,脑中全是沈玄柔近期的反常举动。
医术、武功、说着他根本听不懂的话、大变的性格......
自从沈玄柔从那个棺材里醒过来,到处都透着诡异,两年来。他们虽并无夫妻之实,可也算是朝夕相处,他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沈玄柔,可她的变化却是切实存在的。
他心中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测和想法,在玉宣的调查说明之后,变得越来越确定了。
他一开口,并没有回答玉宣的疑问,反而是又提了一个问题。
“玉宣,你说会不会有人死过一次以后,身体不变,但灵魂却换了一个人呢?”
玉宣:“......啊??”
玉宣沉默半晌,依旧没明白自家主子话里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灵魂换了个人啊?”
程逸之收了拐杖,放到玉宣的手里,身体重新坐进了轮椅中,盯着玉宣,认真的说道:
“就是,你的身体已经死了,但是没有完全死,真正死的,是你的魂魄。然后又来了新的魂魄,继承了你这个还没有完全死的身体。她保留着原本魂魄的记忆、技能和思想,但是用的,却是你的身体。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程逸之看着玉宣的眼神带着些期许。
他知道,这种话说出去,肯定会被人说他是个疯子。
但是玉宣是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定然不会觉得自己头脑不正常。
玉宣的嘴角抽搐:“主子,你说得挺可怕的。不过我们那边统称这种情况为,鬼上身......”
鬼上身?
“对!就是鬼上身!”程逸之一拳拍在自己的掌心上。
太贴切了!
沈玄柔现在的情况,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已经完全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否则怎么解释得过去呢?
沈玄柔,从没学过医,她却能治好自己的腿,还能治好慕容家小姐的病。
她明明从没学过武,却能打倒称得上健硕的沈朗。
她明明以前只知道低着头做事,就像个傻子一样,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可现在,她的一句话比以前一天说的都多。
最重要的是,她有着“沈玄柔”并不曾有的经历和过往,而程逸之认为,她的那些过往并不是作假的。
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沈玄柔的皮没变,但是瓤却换了!
这样一来,就能说通了!
玉宣看着程逸之激昂的神色,有些担忧。
“主子,您......没事吧?”再这样下去,他快怀疑自己主子是不是鬼上身了。
“玉宣,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先盯着王家,有什么动作,随时来报。”
程逸之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样,他反而能平静的面对沈玄柔了。
原来是换瓤了。
呵,他竟然之前还相信她是从地府学来的医术!
沈玄柔肯定在心里嘲笑他是个傻子了吧!
玉宣看着主子变幻莫测的脸色,心中七上八下的。
“主子,那我......先走了。”
“去吧。”
程逸之波荡的心绪逐渐平缓了下来,他推着轮椅回了自己的房间。
路过小景的里屋时,他还特意多看了两眼,确定自己和玉宣的谈话并没有吵醒已经熟睡的小景,然后才到自己房里的床上坐着。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他知道,那是玉宣走了。
程逸之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三更天了,沈玄柔也该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