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主子,您歇会儿吧。
前院管事的已经开始准备了,估计再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出去啦。”
许是昨个儿尔芙出去踏青,玩上了瘾,一大早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便借口要巡查铺面,又把对牌要了过来,更是一回来就让瑶琴去通知四个小家伙儿抓紧准备。
为了弥补昨个儿瑶琴不能随行的遗憾,这次尔芙将古筝留在了府里,看着尔芙在房间里团团转,一脸无所谓的古筝被小文推了出来,“主子,您瞧小九格格和玖儿阿哥都这么大了!”
说着话,古筝就将罗汉床上扔着的拨浪鼓低调了尔芙手里。
自家孩子,那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但是小小的孩子,才刚刚会坐着,只会啊啊啊的叫,又经常做出一些突然袭击,比如抓头发、扯衣服这样的搞怪举动,尔芙表示她真心不想一会儿还要重新梳头发、换衣裳,所以接过拨浪鼓,也没有上前接过孩子,只站在古筝跟前,慢慢摇着拨浪鼓,逗弄着小家伙儿。
“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我这个额娘还真是太不称职了。”一想起当年老妈就算是很忙,也会每天给自己打三个电话,尔芙还很是不满意的事情,有些自嘲地笑了,低声说道。
察觉到尔芙语气中的一抹失落,一旁正在准备要带的衣裳等东西的瑶琴,笑着接了一句:“各府的小主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主子已经做得很好啦。”
“可是我还说这小九和玖儿,我要亲自带着呢。
现在一看,还是都交给嬷嬷们照看着了。”尔芙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正领着小七和弘轩进门的小文,脚下一顿,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主子,生怕两个小主子心里头起了什么嫉妒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呆呆愣在了原地。
不过她的担心,其实并不存在。
小七和弘轩都继承了尔芙心底的那抹纯真和善良,虽然会嫉妒自家额娘对小弟弟、小妹妹的呵护,但是却不会胡乱吃醋,尤其小七那张快嘴,那绝对是心里头不痛快,当场就说了,绝对不会留在心里头给自己个儿添堵的。
如尔芙对这双子女的了解一般,她在看到小七嘟嘴做生气状的刹那就半蹲下了身子,对着小七和弘轩张开了双臂。
两个小家伙儿也没有多犹豫,笑着对视一眼就如两个球一般撞到了尔芙的怀里,小七更是撒娇地抱着尔芙的脖子,嘟嘟哝哝地说道:“额娘偏心眼,额娘从来都没说过要亲自带着我,只让嬷嬷看着我就算了,我不喜欢小九和玖儿啦。”
“呦,咱们的小醋坛子又翻了!”尔芙笑着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瓜,柔声说道。
对于这个最早出生的孩子,她心里是最宠爱的。
第一是因为小七的出生,让尔芙第一次正视了自己个儿的内心,打从心底里将四爷当成了亲人,不再左右纠结,也不再胆小地推辞四爷对她的好。
第二是小七太聪明,才那么大点的孩子就知道拉着还没完全能坐起来的弘轩,成日里跟在奶嬷嬷的身后当小尾巴,替她看着弘轩,让旁人没有机会对弘轩下手,将一个小姐姐当得很好。
第三自然是小七是和她最相似的一个孩子,不但是脾气,还是模样,简直就是她的翻版,不过小七的脾气比她更好,也比她更懂事些,这是最让尔芙觉得欣慰的一点。
最后,亦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小七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作为并没有重男轻女思想的尔芙,无比珍爱这个最早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延续,连带着四爷也将小七真真宠上了天。
也亏得小七是个性格淳厚的,不然尔芙还真得担心她会一路不回头的成为纨绔二代,有一天喊出“我阿玛是xx”的口号来呢!
不过小七性子好,却并不胆小,甚至有些傻大胆的潜质,也喜欢管闲事,经常让那些喜欢欺压小宫女的嬷嬷哭笑不得,而偏偏配上小七那张萌萌的小圆脸,那些嬷嬷还真是生不起气来较真。
“我的小醋坛子,你瞧小九和玖儿才那么点点,也不能跟着咱们出去玩,难道额娘不该多疼她们些么?”尔芙捏了捏小七的脸颊,招呼着瑶琴给几个孩子摆上绣墩,这才牵着小七同坐在罗汉床的一侧,笑着问道。
“小九妹妹和玖儿弟弟有阿玛、额娘宠着,又有我和弘轩疼,就算是现在不能跟咱们一块出去玩,以后总有机会的,所以额娘不能偏疼他们。”小七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压根不吃尔芙的那套,瞪着一双杏核眼,嘟着粉嫩嫩的小嘴,故意做出一副很骄傲的样子,仰着脑袋瓜说道,“而且我和弘轩小时候也是嬷嬷带大的,所以这样才公平些。”
“小醋坛子,家里头就不是讲公平的地方,你以后要是在和额娘说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额娘就让嬷嬷打你的手板,看你还有没有记性!”尔芙伸手弹了小七一个脑袋崩儿,笑着说道。
“就算不是讲公平的地方,那额娘也不能偏疼弟弟妹妹就不疼我和弘轩啦!”说着,小七就从尔芙的怀里,蹦了下来,拉着弘轩,一起做出“我们好可怜”的小表情,站在了尔芙的跟前,一人抱着尔芙的一条大腿,眨巴着星星眼,“逼迫”着尔芙点头同意。
“傻瓜。
你说你们都是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额娘对你们的疼爱,压根不会因为疼爱弟弟、妹妹就减少,相反额娘还会反思自己个儿以前做错的地方,更疼爱你们几分!
还有,不许对额娘做出这种卖萌的表情。”尔芙故意板起了脸,抿唇说道,说完还学着小七的样子,也做了个嘟嘴的样子,却偏偏学得四不像,引得小七和弘轩笑得捧着肚子蹲在了地上,这才将两个小家伙儿扶到了自己个儿的身边。
坐在下首眼巴巴看着的方方、圆圆见到尔芙揽着小七和弘轩坐在一起的样子,不禁有些心塞地对视一眼,眼中齐齐流露出了些许渴望和艳羡的神色,眼睛珠子瞪得都有些酸了,这才忙着扭过头偷偷抹眼泪。
尔芙并没有因为和小七、弘轩闹在一起就疏忽了这双被人贩子拐卖到四爷府来的可怜小孩子,见方方、圆圆都是眼红红的样子,忙抬手将两个小家伙儿招呼到身边,一边用帕子给她们俩擦着眼泪,一边低声哄着:“四爷已经让人找到了你们爹娘的消息,相信很快就能将你们送回到家里去了。”
“谢谢侧福晋。”圆圆声音里带着哭腔,行了个福礼,低声说道。
“好啦,咱们能遇到就算是缘分,何必讲这些虚礼。
今个儿就跟我一块去看看四四方方的北京城吧,看看和你们的家乡有什么不同,看看到底是你们的家乡好,还是这北京城热闹,怎么样,也免得你们跟着爹娘来一次,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就回去,那才叫真可惜呢!
等见到你们爹娘的时候,你们也可以给她们讲讲你们的见闻,不然要是让你爹娘知道你们被我成日关在府里,怕是就算是嘴上说着感谢,这心里也不知道怎么骂我呢吧!”
尔芙注意到廊下正在快速接近的一个外院管事,笑着让揉了揉方方和圆圆的发顶,亲手替两人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袍,这才牵着一串小包子走出了房门,迎上了刚到廊下的外院管事。
因为想要在城里好好转转,所以尔芙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让管事的预备马车,而是打算坐着轿子出府,但是这样有些于规矩不符,所以尔芙一见外院管事行完礼就忙示意赵德柱上前扶起,急声问道:“轿子准备妥当了?”
庆喜闻言,恭恭敬敬的答道:“回侧福晋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三顶蓝色布面的小轿,并不显眼,也不张扬,另还准备了四个护卫跟着,保护侧福晋和两位小主子的安全。”
尔芙见这个外院管事庆喜,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瞧着倒是稳重,事情安排的稳妥、周到,说话也很有条理,不禁多看了两眼,又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赵德柱和王守才,轻声说道:“庆公公今个儿可有旁的差事,不如随我一块在城里转转吧。”
“……”被叫到头上的庆喜,微微一怔,忙又打了个千儿,“侧福晋有事吩咐,奴才不敢疏忽,只是侧福晋想着做寻常妇人打扮出去转转,怕是跟着奴才会不方便些。”
庆喜的话音一落,尔芙就注意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自嘲、不甘等复杂神色,心知她说话有些莽撞了,若是不能安抚好这个庆喜,怕是就要得罪人了。
尔芙脑袋瓜里,一瞬间想过了种种想法,却没有一种方法能让一个男人不在意他不完整的事实,最后只能选择直面庆喜惨淡的人生,微微勾了勾唇角,轻声说道:“公公不必如此失落,人总是要活着的,这日子本就是苦的,要是自己个儿在愁眉苦脸的,怕是就更觉得苦了。
既然总要过要去,那就笑着过吧。
平日里,你在府里伺候,亦是辛苦。
今个儿,你就把那些差事头推了,跟我这个侧福晋出去走走吧,正好有你在,旁人也会畏惧我这个寻常妇人几分,免得那些个没眼睛的撞上来。”说完就不给庆喜拒绝机会地摆了摆手,招呼着古筝和小文仔细看守门户,牵着一串小包子,带着瑶琴和小满,穿着那身半长的缠枝暗纹缎面大襟袍子,下着米色绣翠绿色柳叶的裙边的马面裙,一路往院门口走去。
才一出院子,尔芙就满意的笑了。
三顶蓝色布面的小轿,均是四人抬的,瞧着就如街边搭脚的轿子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更新些,再看那些抬轿的壮实汉子,应该就是护卫装扮的。
“庆公公,你安排的果然妥当。”尔芙笑着送上了一枚装着银角子的荷包打赏,柔声说道,说完就对着庆喜一点头,吩咐着瑶琴和小满将方方、弘轩,小七、圆圆,两两送到后面的轿子里坐下,径自坐在了最前头的那顶轿子上。
瑶琴和小满则作为尔芙这个寻常夫人的小丫鬟,穿着绣了花边的细棉布衣裤,梳着双丫髻,亦步亦趋地跟在轿子旁边,一道出了王府。
而被突然抓来当壮丁的庆喜,则已经被赵德柱和王守才拉到了倒座房里换装,一身细棉布的大襟褂子,头顶着小小的瓜皮帽,一双千层底的黑色布鞋,如寻常府上的管家、账房似的,与赵德柱一块小跑着追了上去。
说起老北京的热闹地方,尔芙还真是不知道。
不过才一拐出内城,庆喜和赵德柱就已经追了上来,作为一个外院管事,庆喜那绝对是走遍了四九城的每块砖,也知道哪里是女眷最喜欢去的地方,却不知道他领着尔芙去的地方,那就是尔芙的产业。
炫彩坊外,大红色的长条横幅就挂在二楼的窗边,随风飘摆,如彩旗一般绚烂多彩,琉璃(玻璃)制的柜台上,三三两两地摆着几套大路货的发饰和胭脂水粉的小盒子,两个穿着上襦和长裙,梳着双丫髻的女伙计,一见尔芙进店就忙迎了上来,躬身问好,“这位客官,本店只接待女宾,还请客官让随行的男子去对面的茶楼稍等等。”
“哦?真是好奇怪的规矩,我这个当主子的难不成还要请他们喝茶?”尔芙故意刁难的问道。
“客官误会了,对面茶楼与咱们铺子有约定。
所有来本店的客官都可以去对面饮茶、歇脚,免得与客人一块来的男宾在门口吹风。”一名女伙计引着尔芙来到门口,指着对面茶楼旁边竖着的一块牌子,笑着说道。
“得,你们考虑的还挺周到的,不然这门口站着一群大老爷们,咱们这些个女子还真是不好意思进来呢!”
尔芙笑着对女伙计点了点头,抬手让瑶琴递给赵德柱一个荷包,转身对着赵德柱,轻声说道,“你陪着你庆喜兄弟他们去对面喝喝茶、听听书吧,一会儿咱们走的时候再过去叫你,也省得你们俩在这边吹冷风了。”
“主子,这不安全吧!”庆喜倒是没有被喝茶这事诱惑住,看了眼站在轿子旁边的护卫,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