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她走去,她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秒钟,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疯狂的跳动起来。他在她面前坐下,手心紧张得微微出了汗,他在心底嘲笑自己,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居然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紧张心跳?
他们刚坐下,面馆的老板娘热情的迎了过来,“两位是一起的吗,想吃什么面,有杂酱面,红烧牛肉面,剁椒肉丝面……”老板娘絮絮叨叨的介绍起来。
温夕瑶等她说完,才温声道:“一碗杂酱面,多放点小米椒,越辣越好。”
“一碗杂酱面,多放点小米椒。”老板娘冲着厨房方向吆喝了一嗓子,又转过来问顾泽,“先生你呢?”
顾泽从来没到这种小面馆吃过面,自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抬头看着温夕瑶,他苦恼道:“这位小姑娘,你帮我介绍一下,这里什么面最好吃?”
温夕瑶看了他一眼,拜司徒北的品味所赐,她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价值不菲,这么有钱的人竟然会到这种小面馆吃面,真是不可思议,“你喜欢吃干拌面还是汤面?”
顾泽一头雾水,“嗯?”
“干拌面就是没有汤的,像杂酱面之类的,汤面就是红烧牛肉面呀,朵椒肉丝面呀?你想吃有汤的还是没汤的?”温夕瑶耐着性子给他讲解,心里却在腹诽,这些有钱人山珍海味吃腻了吧,想要换换口味吃些寻常老百姓的东西了。
顾泽头疼的看向四周,那些人津津有味地吸溜着碗里的面条,仿佛眼前摆着的是最美味的佳肴。他看着那黑黑的面碗,突然有些后悔走进来。
他转过头来,无意间瞥到温夕瑶看他的神情里露出一抹鄙夷的光芒,他有些心虚,连忙垂下目光,“来一碗跟她一样的吧。”
“要不要辣椒?”
“要,跟她一样的。”
老板娘吆喝着走了,温夕瑶没有再看他一眼,转头继续看着窗外。顾泽坐在长椅上,顿时如坐针毡。他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在她面前,会像一个小学生坐在老师面前一样局促。
她一直没有回过头来,他坐在她对面悄悄打量她,她不是一眼美女,但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看得久了,就会觉得她很漂亮。此刻她眉宇间染上了一抹忧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咖啡污渍在她裙子上晕染开来,像泼墨写意一般,已经没了刚才湿淋淋的狼狈了。她坐在气息杂乱的面馆里,像一朵圣洁的白莲,散发着幽幽清香。
顾泽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慢慢放松下来,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她的气场很柔和,不似顾惜朝那种存在感很强的气场,顾惜朝的强势,总让人没办法把她当女人看。
而眼前这位,她身上有种特殊的小女人味道,即使坐在她面前,也让人觉得很舒服。按他们广告界的说法,这叫亲和力。
面很快送来了,顾泽看着面碗上那层红红的辣椒酱,后脑勺就直冒冷汗。再看温夕瑶,她已经拿起筷子开始搅拌,看着她将红红的面条送进嘴里,他咽了口唾沫,不忍看她被辣得皱起来的小脸。
小米椒确实很够劲道,这家的老板娘还把小米椒做成了辣酱,使得那股辣味融入面里,吃进嘴里,那股辣味就直往天堂钻。她的眼泪立即就辣了出来。
她一边端面汤,一边吸着冷气,“好辣啊,辣死我了。”
听她这么嘀咕,顾泽更不敢吃了,他放下筷子,看她咕咚咕咚使劲喝面汤,他说:“既然知道辣,还放那么多辣椒,不是自找罪受?”
温夕瑶没理他,抽了纸巾擦眼泪鼻涕,有谁懂她呢,她只是想让自己哭一场,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脆弱。而吃辣椒,能够让她光明正大的掉眼泪。
顾泽看她辣得直掉眼泪,刹那间,他想起了刚才她被郁美艳泼咖啡的情形来,原来她……这个傻丫头,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何必要借着自虐,才能流出眼泪来?
顾泽的心顿时抽紧,这样令人心疼的丫头,这样故作坚强的丫头。他抽出纸巾递给她,说:“擦擦吧,辣就别吃了。”
“很好吃的,你不吃吗?”也许是他的举动温暖了她,她终于肯正面看他了。
顾泽看了看碗里动都没有动过的面条,一时有点骑虎难下,“其实……我不喜欢吃面条……”
“那你为什么跑面馆里来?这里只有面条。”温夕瑶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他,她嘴里辣得快要冒烟了,她伸出手扇风,希望这样能够减轻那种火烧火辣的症状。她看见顾泽一副恐怖的模样,笑道:“莫非你怕辣?”
顾泽生怕被她轻视,连忙拿起筷子拌面,“谁说我怕辣,我才不怕呢。”说完他视死如归的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可是那股辣味已经冲到他嗓子眼上了,他辣得不停吸气,捧了一旁的面汤咕噜咕噜往下咽。
“好辣,好辣。”他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口气把碗里的面汤全喝光了,还是没法缓解那种灼烫感。他又把温夕瑶面前那碗汤也喝光了,温夕瑶见他不避嫌的喝她喝过的碗,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而顾泽也意识到了,手尴尬的捧着碗,讷讷解释道:“我……对不起,太辣了,我让老板娘给你换个面汤碗。”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温夕瑶摇了摇头,其实她并不饿,只是看到这里有家面馆,她就走进来了。刚才辣出了泪,她心里的憋闷也减轻了许多。
“老板娘,结账。”
顾泽见她要走,连嘴里还辣得冒烟都顾不得了,说:“你才吃了一点,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温夕瑶擦汗,老板娘已经走过来,以为他们是一起来的,便说:“两碗14块。”
温夕瑶从皮包里拿出一张20元的钞票递给老板娘,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泽边掏钱包边说:“我来给,我来给,怎么好意思让你请?”
温夕瑶未出口的话就那么噎了回去,她本来想说他们不认识,各给各的。他现在这么热情,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顾泽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老板娘看了一眼,说:“一百的我找不开,反正你们是一起的,我就收她的了。”她边说边给温夕瑶找钱。
顾泽从来没有今天这么丢人过,一碗7块钱的面,居然要让女人请他,而且他明显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不想请他吃这碗面。他收回百元大红钞票,脸微微发热,感觉钞票上的毛大爷都在讥笑他。
温夕瑶接过找回来的钱,转身走出面馆。顾泽连忙追了出去,跟在她身边,说:“你好,我叫顾泽,这是我的名片。今天你请我吃饭,改天我一定回请你。”
“不用客气,也不过是七块钱罢了。”温夕瑶并没有接过他的名片,说完径直往前走。
顾泽感到很挫败,如果是别的女人,只怕早就千恩万谢地接过名片了。他把名片强行塞进她手里,固执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有手机号码没有,我定好地方给你打电话。”
温夕瑶无奈站定,她认真的看着顾泽,指了指前面一家冰淇淋店,说:“那好吧,你请我吃个冰淇淋,就当是偿还人情了,行吗?”
顾泽追着她要还人情,其实不过是想约定下一次见面。在茫茫人海,要遇到一个让自己行为失常的人,实在太难了。他还没研究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失常,所以一定不能让她在他的生命里消失。
然而她的不近人情,让他感到十分挫败。他只好去买冰淇淋,可是当他买好冰淇淋转过头来时,她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独留他一人拿着两只冰淇淋,怅然地站在街头。
温夕瑶坐进计程车里,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那张名片。她拿起来扫了一眼,只见湛蓝色的名片上面,写着顾氏集团行销总监顾泽几个字,她怔了怔,想起了顾惜朝那张美艳到嚣张的脸。
她摇下车窗,将名片扔了出去。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落下山了,天边最后一道光线淹没在地平线上。城市的霓虹亮了起来,夜晚已经来临了。
她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有片刻的恍惚。司徒北不在家,她竟然觉得这个家安静得让人窒息。她走到沙发旁坐下,然后打开电视,新闻联播已经结束了,此刻正在播放八点档言情剧。
她无聊的看着,想起下午被郁美艳羞辱的场景,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其实从她知道司徒北的身份,她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她那时就想要把他藏在心里偷偷爱,然后离他远远的。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他们吵着吵着,最后她居然成了他的妻子。
如今想来,都觉得昨晚的他们很疯狂。
但是即使有了那一纸婚书,还是没办法消除她心里强烈的自卑感。她配得上他吗?他娶她,是可怜她吗?
她坐在沙发里胡思乱想,越想心里越乱,她索性站起来去卫生间,接了水,放了点洗衣粉,然后出来擦地,墙角积灰的地方,她甚至拿来用过的牙刷仔仔细细的刷,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司徒北视察完工作,又被县里的领导请去吃晚饭。他上任不久,这些逢场作戏避免不了。于是推杯换盏,大家在酒桌上也没有了之前的严肃正经,有大胆的领导,说起了黄段子,逗得一干人哈哈大笑。
司徒北应付的笑了几声,这个时候,他格外的想他家的小妻子。又喝了几杯,他以自己不胜酒力先行离开了,走出会所,他掏出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