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洞不大,刚刚好藏两个人。 明微扯来破败的枯枝,一股脑堆过去,盖住坑洞,自己只能借着石头藏身,观察情况。 “人呢?在哪里?”
叽里咕噜的胡语一响起来,明微和阿绾都愣了一下。 胡人?京城怎么会有胡人? “快找!应该就在附近。汗王有命,有活的抓活的,抓不了就杀了!”
“是。”
明微瞬间明白了。 胡人口中的汗王,必是苏图。 只有苏图对她有这样切齿的仇恨,一心想要她的命。 这小子,居然千里迢迢派人到云京刺杀她,对她还真是恨之入骨啊! 阿绾在坑洞里抬起头,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明微做了个口型:胡主。 阿绾也明白了。 她虽然没跟去胡地,可他们干的好事,哪一桩她不知道? 这些胡人越搜越近,而他们每个人都重伤在身,根本没可能逃开。 这样下去不行。 明微叹了口气,决定主动出去。 这些人的目标是她,只要抓到她,就不会连累阿绾和纪小五。 而听他们的意思,苏图还想抓活的,她不反抗的话,暂时还能保住性命。这样,至少可以等杨殊来救。 主意一定,她便想起身。 哪知被阿绾拉了一下。 明微见她对自己招了招手,疑惑地凑过去。 紧接着,后颈一痛,本就已经重伤的她身子一软,往坑洞跌下。 阿绾托住她,轻声在她耳边道:“你想出去,引开他们对不对?”
明微眨了下眼。 “我去吧。”
阿绾说。 明微有点着急,然而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阿绾受伤比她轻,强行将她按下,轻声说:“你要是不见了,殿下会伤心的。”
可你不见了,他也会伤心啊! 明微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做了交换。 阿绾系上衣带,手在地上沾了尘土,抹了抹脸,最后凑到她耳边说:“记得来救我。”
随后,义无反顾地爬出坑洞。 明微听着外面的声音。 “找到了,这里!”
“抓起来!”
“马上走!”
为首的胡人扯下披风,将动弹不得的阿绾一裹,扛起来就走。 他们一阵狂奔,来到约定处。 苏图已经脱身了,扫了眼他肩上的人:“抓到了?”
“是,汗王。”
“走吧!”
“是。”
他肯离开,下属们松了口气,赶紧将准备好的马匹牵来。 一行人上马,带着裹成卷饼的阿绾,离开京城。 长生寺闹了这么一出,想也知道接下来官府会出马,他们是胡人,身份经不起细查,哪里敢留下来?趁着官府还没来,连夜快马离京。 一口气跑了大半夜,连过两个州府,直到天光大亮,这一队胡骑才停下来。 他们找了个地方暂时休息,吃点东西。 苏图略缓了缓,便让人解开披风,看看那女人是不是还活着。 然而披风一解开,看到滚落出来的女子,他愣住了。 尽管她脸上沾满了尘土,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你们抓的人?”
他问下属。 下属定睛一看,大惊:“怎么会是她!我明明……” 苏图拧着眉头,回身去看。 经过一夜疾驰,云京离他们已经百里之遥。现在再想回去抓那女人,已经来不及了。 他低头摸了摸阿绾的手,无声叹了口气:“拿热水来。”
这么冷的天气,在马背上颠了一夜,看她的样子,又是有伤在身,再不采取措施,怕是撑不过去。 搓热了手脚,阿绾终于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一时间弄不清楚自己在哪。 这是在做梦吗?苏公子…… “醒了?先喝点水吧。”
阿绾懵懵的,让他喂着喝了热水,神智才慢慢恢复。 “这是哪里?我不是……” 她脑中电光石火,瞬间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瞪向苏图,颤声问:“你、你就是胡主?”
苏图神情平静,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得到确认,阿绾想拍死自己。 她错过了多好的机会啊!如果她早一点发现,那么…… “你想杀我?”
苏图的声音传来。 阿绾抬头看着他。 苏图的目光很复杂,有些不可思议,更藏着一丝难过:“你知道我的身份,第一反应就是想杀我?”
刚才一瞬间的杀气,他不会错认。她的一丁点情绪,他都能感应得很清楚。 阿绾垂下头,轻声道:“你是胡主,之前还想叫我跟你走?”
“这是两回事。”
阿绾冷笑起来:“两回事?这怎么会是两回事?如果知道你是胡主……” “如何?”
阿绾摇了摇头,喃喃道:“苏公子,苏公子,我竟没想到,这个苏是胡主苏图的苏!真是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她竟有一瞬间的心动,如果不是舍不得离开殿下他们,或许真的会…… “这有什么可笑的?”
苏图发现掳来的人是她,既惊讶又喜悦。 他想,这样阴差阳错,居然带回了她,可见他们还是有缘的。事到如今,自然不可能放她回去,那他就可以带她回草原了。 可她知道他的身份,却说这很可笑? “难道不可笑吗?”
阿绾抬头看着他,目光咄咄逼人,“你对我说那样的话,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我若真的跟你走,现下是什么处境?”
“什么处境?”
苏图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愤怒。 “我们是敌人!”
阿绾抬高声音,“我是中原人,我是齐人!你叫我去敌国,远离故土,甚至以后与亲人为敌吗?”
苏图更不懂了:“这个国家,你有什么好留恋的?你是宫藉,也就是罪人,它没有把你当成子民,你为什么不能走?我可以给你自由、尊荣,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为什么你不能跟我走?”
阿绾摇头:“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我哪里不懂?你倒是说啊!”
苏图被她的态度激出火气。 阿绾看着他,他们此时近在咫尺,目光却格外遥远:“你以为我是藉没的宫人?不错,我确实是。但我还有一个身份。”
她一字一字地说:“我兄长是越王殿下,我父亲是柳阳郡王,我曾祖是齐国太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