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赶到流景堂,看到的便是哭成一团的明三夫人和童嬷嬷。 “小七!小七!你醒醒啊,不要吓娘。”
二老爷目光一扫:“怎么回事?”
只见六老爷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出气多入气少。下腹部破了个洞,流出来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一小摊血池。 而明微缩在明三夫人怀里,瑟瑟发抖,手里还握着滴血的金簪。 看到二老爷,童嬷嬷“扑通”就跪了下去,面带悲愤:“二老爷,老奴求您做主!夫人和小姐活不下去了!”
二老爷沉着脸:“好好说话,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一边与童嬷嬷说话,一边示意马婆子上前查看。 “是。”
童嬷嬷拭着眼泪:“方才外边递了信进来,用的是二老爷的名义,夫人便如约前来相见。没想到,等来的是六老爷。夫人说,二老爷已经应了,日后都不许他来了,便不肯从,哪知道……” 童嬷嬷哭了一声,哽咽着说:“六老爷打伤了冰心,对夫人用强。偏偏小姐来找夫人,就撞见了……” “所以她刺伤了老六?”
二老爷拧眉,看着六老爷腹部的伤口。 这是正面刺入的。 “不是。”
童嬷嬷更悲愤了,“老奴……老奴说不出口!”
二老爷心一沉,缓缓问:“他对小七起意了?”
童嬷嬷难堪地点点头。 明三夫人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怪我,都怪我!为什么不肯顺着他!”
又抱着明微,“小七,小七你醒醒,你要不好,娘也不活了!”
二老爷伸手按了按眉心。 这回是真有点头疼了。 这个六弟有多荒唐,他是知道的。 说他对自己侄女起意,二老爷毫不怀疑。 在他眼里,不能沾的女人大概只有亲娘了。 当初便是他先坏了伦常,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但这回,不能像先前那样处置了。 “怎么样?”
他问马婆子。 马婆子是个医婆,此时已经给六老爷敷了药,伛偻着身子回答:“六老爷这伤,并不致命。”
二老爷点点头。 不死就行,这事好处理。 这个老六,荒唐了这么久,也该受点教训了。 又听马婆子接下去:“只是,伤的位置不大好,怕是损了阳精……” 二老爷眉头一跳:“什么意思?”
“六老爷……日后大约不能人道了。”
“……” 那边明三夫人听到,狠狠咒骂:“活该!这个畜生,竟然连自己的侄女都敢肖想,还是人吗?”
二老爷问马婆子:“能治吗?”
“难。”
马婆子字斟句酌,“人的躯体是气的容器,关窍处处,循环往复。这一簪,正好扎在某个关窍上,以致泄了精气。便是伤口好了,这阳精也已经损了。”
二老爷心想,老六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不行就不行吧,说不定还少些是非。 便对马婆子道:“你去叫人来,动静小些,不要被人发现。”
“是。”
马婆子仍旧伛偻着身子退出去。 二老爷看看跪在地上的童嬷嬷,又看看抱着明微的明三夫人。 “还不把金簪夺下来,不怕她再伤人吗?”
明三夫人如梦初醒,小心翼翼伸手去拿金簪,口中道:“小七别怕,娘在这里,把簪子给娘,乖……” 拿回金簪,她松了口气。随即又露出悲凄的神情,道:“二伯,这么多年,我不曾求过你什么事,今日算我求你了。”
她痛哭出声:“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看在小七他爹的份上,给我们母女一条生路吧!”
二老爷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老六的事,我自会周全,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明三夫人凄然道:“六叔若是对小七怀恨在心怎么办?他是这个家里的男人,我们母女拿什么防他?”
二老爷拧着眉不说话。 “这十年来,我心如死灰。好不容易小七好了,生出这一点希望,她若是再出事,得而复失,我如何能活?”
二老爷看着呆怔的明微,道:“她只是吓住了,缓一缓自然会好。”
“万一好不了呢?”
明三夫人追问。 “不会好不了。”
“二伯你也不能保证对不对?”
明三夫人拭泪。 二老爷叹了口气:“行了,你不用这样。老六的事,我保证给你处理干净,不连累小七,日后也不叫他骚扰你们。你做到你的事,我也会做到我的承诺。再过些时日,便去京城给小七送嫁吧!”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应允她们的离开,明三夫人喜出望外:“当真?”
“当真。”
二老爷仔细看了明微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便道:“你们回去歇息,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明日给小七请医,开些安神的药,很快会好的。”
明三夫人都应了。 说话间,马婆子带着几个壮仆到了,利索地将六老爷抬上担架,送出流景堂。 二老爷也跟着走了。 六老爷这伤瞒不住,后面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流景堂重归平静。 明微动了动眼珠:“娘,不用哭了。”
明三夫人歇了哭声,抚了抚胸口,说:“他应该是信了。”
明微点点头:“我们赶紧收拾一下,不要叫人看出来。”
演这一场戏,就是要让二老爷相信,她被吓傻了,金簪扎中六老爷,只是意外。 侄女把叔叔废了,就算出于自保,也不是什么好事。 明三夫人担心此事对她有影响,一口应下。 但明微心里想的却是,二老爷在这件事中,不知道扮演了什么角色。倘若他也有份迫害明三夫人,早晚也得收拾。 那就不能叫他对自己生出警惕。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明三夫人与二老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仅仅是纵容六老爷欺凌她,还是…… 还有二老爷先前那句话,“你做到你的事,我也会做到我的承诺”,明三夫人要做到什么事?二老爷又给了什么承诺? 都被她撞破了,明三夫人都不肯告诉她全部的内情,明微有一种感觉,也许此事比她想象的还要丑陋。 她深吸一口气。 不急,知道敌人是谁就好办。 凡是做过恶的人,一个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