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酒楼，做云家菜。”云三公子咧了咧嘴，手在她的头顶轻拍，“还记得你小时候，三哥给你烧的菜吗？”
“那你做的菜……能吃吗？可难吃了！”云长安轻笑道。
“当然。”云三公子搓了搓手，从一边拿起厚厚一本菜谱递给云长安，“妹妹有所不知，这些年我们在乡下实在无书可看，无乐趣可言。他们几个能找到的书就是菜谱，我每天就看这个。”
云长安捧着菜谱看了会儿，笑着点头，“那咱们就开云家菜馆。三哥你准备用什么菜当招牌菜呢？”
“羊肉汤。”云三公子翻到菜谱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说道：“你看，羊肉煮到烂烂的，放进红通通的小米椒，野胡椒，姜末，蒜。起锅时再放上大夏国的红薯粉条……那滋味真是天下一绝啊。”
云长安的唾沫直涌，脑海里全是热汽腾腾的羊肉汤！
“三哥，我们赶紧开店！”她摇着云三的胳膊，激动地说道。
“轮椅坏了？”云三转头看向刚刚扛着轮椅赶到的侍卫，眉头拧了拧。
“没事，回去装好就行，”云长安靠在他身上，额头在他肩头蹭，找他撒娇，“三哥你给我说说我小时候的事。”
“你小时候就是混世魔王。别人家都是男娃调皮，咱们家你一个顶别人家十个男娃。”云三公子合上菜谱，眯着眼睛，回忆道：“你三岁的时候钻到桌下，把一位来找爹讨教兵法的将军的脚用绳子捆到桌脚上，那将军力气大，起身时，抬起脚，整张桌子都被他给拖动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踢了一下脚。这下好了，整张桌子甩了出去，桌上的文房四宝，书和纸张砸得到处飞。尤其是墨，飞得满屋都是……”
“爹打我了吗？”云长安努力想了会儿，想不起来小时候还干过这种事。
“二哥说是他干的，爹罚他跪了一个时辰，再抄写一百遍弟子规。我们带着堂兄弟、表兄弟一起抄了一晚上。”
“爹不知道是你们抄的？”
“当然知道，他也知道是你干的。可当着外人总要给点交待，又舍不得罚你，就顺水推舟罚了二哥。你啊，你是全家的宝贝疙瘩。”
“我是女娃，为什么你们都疼女娃。”
“满屋子的男人，就得你一个女娃，不疼你疼谁？只是没疼着啊，让你一个人苦熬了这么久。三哥如今也照顾不了你，那姓慕的看上去对你还行。姑且再看看，若他以后三宫六院，你就三哥这里来，三哥养着你。”
“三哥，你开饭馆是准备以后养我呢？”云长安乐了，摇着他的胳膊说道：“我难道这么没魅力，不能让一个男人一辈子爱着我？”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如今恩爱，谁知道十年后的事呢？不是三哥说丧气话，反正三哥把饭馆开在这里，钱先挣在这里。”云三公子摇了摇菜谱，突然笑了起来，“国舅爷炒的菜，众人必会趋之若鹜，国舅爷要发财了。”
就这么一瞬间，云长安仿佛看到了当年牵着她的手，眉目明亮，神采飞扬的云三哥，笑容满面地告诉她晚上可以去哪里赚笔银子，又可以给她买她想要的簪子……
“哦，对了。这段时间清理老物，清了一老物出来。”云三公子突然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抱出一大撂书。
“当日祖父也在地下修了几间暗室，不过是用来藏书用的。怕走水了，把他的宝贝书给烧了。如今这些书我统统不想看，你拿回去吧。”
云长安翻开看了看，乐了。全是好书！工林农商兵法，甚至还有如何烧制瓷器……
“兽兵？驯兽？”云长安看到最后一本书，好奇地拿到了手里。
“旧时也有兽兵，这些兽兵可不同凡响。”云三公子让人拿进一只箱子，把书一册册地放进去。
云长安兴奋地在箱子里翻了一会儿，还是捧起了兽兵一书，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兔子兵？兔子能干什么，难道能吃掉敌人的裤头，啃掉他们的盾牌？”她乐呵呵地说着，迫不及待地往下翻。
云三见她入迷，就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在这里看。
她捧着书，爱不释手。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看，回宫的路上也看，陪小云朵玩的时候也看，不到一下午，一本书已经看了大半。手边的纸都已写满了她的疑问和破解术。
“听说你又着魔了。”慕长情一边往大殿里走，一边解开披风，用力抖了几下。
春雨滴了他满头，摇头挥袖时，细碎的水滴往两边飞溅。
云长安合上书，笑眯眯地看向他，“帝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事办得快，手下人能干。”慕长情接过茶碗喝了一大口，快步走到她身边，吻吻她的额头，转身看向正抓着一只布老虎在咬的小云朵。
“这牙什么时候才长得全？”他坐下来，捏着小云朵的下巴轻摇，“你看看她这口水。”
“小娃娃长牙都这样呀，你小时候也这样呢，而且你没有布老虎咬，肯定都咬砖块。”云长安笑着说道。
慕长情看了会儿小云朵，换了身衣裳又出去了。
云长安往窗边挪了点，只见他正阔步走向长廊上。侍卫长带着几名侍卫正在给她修轮椅，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不得其所。机关复杂，稍有一丝不对，就得重装。
慕长情让众侍卫先退开，挽起袖子开干。
“皇上真是多才多艺，无所不能啊。”乳娘走过来，给云长安加了身披风，免得她被飘进窗中的细雨冻着。
“对啊。”云长安感叹道：“若不是我不方便，我自己也可以装。”
“娘娘，奴婢昨日做了场好梦，娘娘的腿马上就要好了呢。”乳娘转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好梦？”云长安好奇地问道。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验了。”乳娘摇了摇手指，回到了小公主身边，紧张兮兮地说道：“现在奴婢要一步不离地看着小公主，谁也不许靠近她。”
云长安趴在窗子上，眯着眼睛，满心安静地看着慕长情的背影。
“到了秋天，粮食都收了，咱们盛元可就真的能安心了。冬天里小公主可以满地跑，穿着火红火红的小袄子，在雪地里留两串这么小小的脚印……”
乳娘继续叨叨，但云长安却不觉得烦了。她也想看到金灿灿的稻子在一望无垠的地里翻起波浪，想看瑞雪压在枝头，小云朵绕着小树撒欢地跑。
渐渐的她有些困，罗裳走近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沉入了梦乡。三尺青丝从窗子上垂下来，脸压在胳膊上，印出几枚吉祥纹的印痕。
“娘娘居然睡着了。”罗裳手指压在唇上，轻手轻脚地走近了慕长情。
慕长情扭头看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轮椅也装得差不多了。
“皇上，冬至请辞。”罗裳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春分的尸骨没找着，她心里不自在，想回老家去。”
“让她去吧。”慕长情点了点头，“给她令牌和盘缠，给地方的衙门传个话，好好安顿她。”
“知道了。”罗裳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走了。
细雨淅淅沥沥地从屋檐滴打下来，天色越来越暗。
慕长情脱下沾满灰尘的袍子，小心翼翼地把云长安抱了起来，稳步走向后面的浴池。
池子不大，引来的是温泉水。不过云长安不在里面泡，她有专门的浴桶，泡的是药材。她这双腿肌肉已经开始萎缩，腿越来越纤瘦了。
这是大国师换的第三十七个方子，加了紫风花。
这回一定能好了吧？
——
山巅。
一株千年大树伸展着缀满新芽的枝条，大风呼呼地拉拽着树枝。
树下有一座小木屋。
方园一身黑色袈裟站在木屋前，袈裟上的金丝绣凤凰若现若现。他神色淡漠冷酷，尤其是一双眼睛，像冰刀一般，冷冷地盯着眼前跪着的几人。
“原本一切顺利的，可那佳后却跑去向慕正曦告密，而赢佳人又抵挡不住皇位的诱惑，投靠了慕正曦。如今这两枚棋子彻底毁了，慕正曦一死，大夏国乱成了一团，疆土一分为二，一半占了南邺和大夏东边，以腾郡首领腾虎为王，一半是投靠了关宵瀚的石官郡、石仁为王。盛元国慕长情天天带着人练兵种地，民心齐聚……”
“齐骤？”方园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慢慢弯下腰，盯住了黑衣随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废物何来齐聚？”
随从不敢出声，脸色越来越白。
“看来，女人果然不能为棋。全是没用的东西。”方园微微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黑衣侍女。
那几名女子听到他的话，吓得瑟瑟发抖。
“起码慕长情的身边是安不下女子为棋的，关宵瀚那里……”黑衣随从勉强挤出笑脸，想献计。
“关宵瀚那里对女子也有了防备。”方园冷冷地说道。
众人不敢出声，跪在他面前，身体一个比一个绷得紧。
“坏我大事者，拦我前路者，慕长情。”方园眯了眯眼睛，双瞳里寒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