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烛光很暗，二人能隐隐看到有一道身影静坐着，像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难道里面供的菩萨吗，怎么不动？”云长安小声问道。
话音才落，只见又有一道女子的身影慢慢地坐起来，和先前的身影紧贴在一起，动作亲密。
“呀，原来住着两个人。”云长安更好奇了。在东谷这地方，能拥有一栋小楼的人不多，除非位高权重，拥有特权。
“是夙染。”慕长情收回视线，回到树下。
“夙染在密会情郎？”云长安恍然大悟。夙染夫人是浮屠城的女王，一向以强势与凌厉示人，可能不太方便让人知道她有情郎。
“夙染若真想有情郎，不会密会。”慕长情拈掉云长安发梢沾的碎叶，低低地说道：“她为人强硬，就算有十个八个情郎，也只会大摇大摆地带在身边。”
那么霸气的女人，确实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女人活成夙染这样，挺成功的。
“若我们过去偷看，夙染发现我们，会不会当场几个耳刮子打肿你？”云长安笑着问慕长情。
慕长情没笑，盯着小屋静静地看着，正欲说话，从小屋窗子上印出的影子动静更加亲密。身子相贴，亲昵相吻……甚至还有夙染夫人沉醉的笑声和尖叫声……
云长安脸一红，嘀咕道：“夙染夫人还真会挑地方。”
慕长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过来帮好收好小蘑菇，背上她就往楼走。
“喂，真去偷看啊，那你动作再轻点，不要让里面发现了，到时候看不着！”云长安眸子圆瞪，扭过脖子往小楼张望。
瞧她这兴奋劲儿！
慕长情一阵好笑。这种事上面，云长安连害羞的样子都懒得装，若可以，她只怕会冲进去为那对人儿摇旗呐喊。
“能看到女王的情郎，我们应是第一人。女王居然有情郎，太不可思议了。”她凑在慕长情耳边嘀嘀咕咕。
慕长情仿佛回到了最初认识云长安的时候，那时候她真是个小姑娘呢，嬉笑怒骂，恣意狂傲。战乱与忙碌奔波让云长安变得沉稳且理智，慕长情此时回想起来，觉得无比愧疚。哪家女孩儿会过得像云长安一般奔波劳累，浑身是伤？即使大腹便便，还不能躺在舒服的榻上好好休息。
这都是他的错。
慕长情的脚步停了下来，沉静地看着前方的小木楼。
“怎么了？”云长安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好看的。”慕长情转身就走，想了想，扭头看向她，笑着说道：“我带你飞吧。你的云家步法，我可全会了。”
云长安楞住，他会云家步法呀？啥时候学会的？
“走了。”慕长情抓住一根青藤蔓，背着云长安跃上高高的大树。
眼前一片茫茫青山，像一头巨兽安静地卧于月色之中。树是它的毛发，高耸的山峰是它隆起的背，那长长的爪慵懒地伸向山谷中间的潺潺小溪，那指尖再往前探一点，就能勾住溪中的小楼。
“慕长情，这里真美啊。我当初从盛京城中逃出来，一心想找一处美丽安静的地方，再寻五六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每日里打猎、捉贼、喝酒……再生好多娃娃。现在好像愿望都实现了呢！”云长安嚼着野浆果，眯着眼睛看月亮。
飞翔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只是背着她飞翔的人在她的记忆之外，似是熟悉，又觉得陌生。似是喜欢，又觉得离奇。
“喜欢这里？”慕长情停下来，折下树头一朵开得正好的红色花朵，绾到她的发上。
“挺喜欢的！我当初为什么这么无私，要把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让给夙染呢？”云长安的兴致突然高盎起来，让慕长情把她放下来，指着各个山脉讲风水给慕长情听。
她说得眉飞色舞，满眼星光。
当初把东谷给夙染的时候，云长安曾与慕长情谈过她的打算。此处隐秘，位置特殊，恰好卡在大夏和盛元之间，不仅能容纳一个小族，让夙染他们有个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还让她多了一个盟友。到时候在此建起防御，能让大夏国对盛元全无办法。
当时的云长安不会想到，人心是看不透的，那个说愿意与她交朋友的夙染夫人要的只是一个好地方，她有她的打算，在利益面前，盟友随时可以更换。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云长安见他不出声，忍不住用肘子撞了他一下。
“长安说得对。”慕长情握住她的指尖，唇角扬笑。
“肉麻兮兮，表现得真有多爱我一样。”云长安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胳膊。她这也就是装装样子，没想真的从他滚烫的掌心里离开。
慕长情不知她的心思，以为她反感，于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傻子！云长安轻轻骂了一句，眯着眼睛看向小楼，叹息道：“我想要那个小楼！”
“那就要！”慕长情凝视着她，缓声说道。除了太阳月亮他摘不来，这人世间的一切，只要她说要，他就会倾尽所有为她寻来！
云长安飞快地转头看向他，小声问：“你真这么爱我啊？”
“嗯，真的！”慕长情满脸严肃地说道：“云长安是我今生最爱的女人。”
“你还有最爱的男人？”云长安揉揉鼻头，逗他。
“有，你给我生的儿子。”慕长情点头。
云长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伸手拧住他的嘴巴：“你一定是假的慕长情！真的慕长情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呢。”
慕长情满眸笑意，任她乱拧。
“你是假的。”云长安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松开手，朝他唇上的指甲印上瞄了一眼。
“有些凉了，要回去歇着吗？”慕长情笑着问道。
云长安摇头，搓搓手，轻轻地说道：“就在这里过一晚上吧，山高月近，风好花香。有时候觉得当人不如当一只猴子……”
“你以前想当一只鸟，一棵树。”慕长情忍俊不禁，揉着她的头发说道：“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不想当人的，猴子一身毛，有什么好的？”
云长安眨眨眼睛，也忍不住笑了，“还想当仙鹤，当老虎，当猴子，当一匹跑得像风一般快的马，张嘴能吞下整片海的大鱼。不过，当人也好，可以找个好好的汉子，一起过日子。”
慕长情指自己，“好好的汉子。”
云长安笑得眼儿弯弯，戳他的眉心，“你是假的慕长情！”
什么时候他的嘴变得这么甜了！
慕长情把她揽进怀里，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挲，“我如今才觉得，为人一世，得长安比天下更让人满足。”
“那，你也不想回去了？”云长安小声问。
抛下一切，从此二人逍遥山涧？
慕长情有这样的冲动。有妻有儿，有田有屋，耕织狩猎，十分美哉！
“可是，若烽烟不歇，战火蔓烧，哪来逍遥？”云长安又问。
慕长情想了会儿，嘴角轻扬，“理他呢！我就爱和长安呆在一起。”
咦……云长安飞快地转头看他，这人是完全不一样了呢！
——
溪上小楼。
夙染像一团破布一般蜷缩在菩萨脚下。
方园双眸微凉，静静地看着正贴在他身上的佳后。她长发披散，媚眼轻眯，衣衫褪至腰间。一身玉脂肌肤泛着绯色，身子带着一股奇异的花香。
“圣族长，什么是爱情啊？”她跪坐在方园的面前，迷茫地问道：“我们这样是吗？”
方园淡漠的眸子扫过她绯红的脸，温柔地说道：“当然不是。”
“圣族长，可是，我如今总是忍不住思念你，想在你身边服侍。我这不是爱情吗？慕正曦说，爱就是忍不住想一个人，忍不住想和他在一起，时时刻刻不分离。我就是这样啊。”佳后秀眉紧拧，小声争辩道。
“那是你。”方园推开她的手，把僧袍拉起来，眸底生凉意，但唇角却带着笑，“回去吧，凤女的职责就是辅佐真命天子。你再违抗圣令，到处乱跑，我会罚你的。”
“我没有乱跑，我只是思念你，想来看看你。”佳后慢慢拉起衣衫，小声说道：“瑞帝经常对我做这样的事，但我只有讨厌、麻木，一点也不快乐。但我面对你，我情不自禁想与你亲近，想与你做这样的事……”
她说得激动，猛地拉起了方园的手，用力摁在自己的胸口上，“你试试呀，我求求你，你试一下……会很舒服很快乐的，我保证，我学了那么多，一定会让你高兴！男人与女人都是这样的，可以在一起，可以生孩子，可以快活！”
“趴下。”方园掀起长睫，玉般光泽的脸上泛起冰凉的怒意。
佳后怔了一下，咬着嘴唇，慢慢趴了下去。
方园拿起夙染夫人丢在一边的鞭子，挥起来就往佳后的背上抽去。
重重的一鞭子，再一鞭子。
佳后死咬着嘴唇，眼中渐泛泪光。
“佳人，你是我族中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子，所以先族长选你为凤女，令你我齐心和力，再建凤鸣族。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擅作主张，不听命令！凡人俗人的东西，你倒是学了不少，智慧却不见长进！”
五鞭子下来，她的背已经鲜血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