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正曦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并不急于击倒瞳风,更多的是想拖延时间,等慕长情和云长安前来搭救瞳风。
“王爷,慕轲寒走了。他真是个小人,这种时候让王爷一个人在这里。”侍卫匆匆赶来报信,忿忿不平地说道。
慕正曦淡然地笑了笑,“小人有小人的作用,盯紧一点,若他敢有异动,立即诛杀之。”
他与慕轲寒联手已有大半年了,宫中的消息是他亲自让人送出去的,宫外的消息是慕轲寒给他的,二人一直在暗中布置,寻找最好的机会。瞳风,就是他们最大的转机,甚至可以扭转整个战局。
谁能助他得到想要的,他就与谁合作。谁对他无用,他就弃掉谁。无情才有前程,这是他在过去的岁月里得到的最大的启示。所以,慕轲寒是小人又如何,小人也有大作用。他只要看紧这个小人,小人就是他的脚下桥!
侍卫转头看向已经浑身沐血的瞳风,小声赞道:“这真是一个人才,能藏匿这么久不被人发觉。”
慕正曦微微扭头,低声问:“那他的玉玺又是如何掉了的?”
侍卫楞了一下。
“要么是他故意丢掉,自寻死路。要么是他身边有人已经察觉此事,推他一把。”慕正曦冷笑,“他回邺城这么久却不去找玉玺,说明,此人早就不想活了。”
“居然还有人不想活的……”侍卫不解地摇头。
“像木偶一样活着,不如死掉。”慕正曦沉着脸色,突然用力挥了挥手。
进攻戛然静止。
黑甲军退回了慕正曦身边,如狼似虎地盯着摇摇欲坠的瞳风。
瞳风吐了口血沫,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渍,笑了起来,“怎么着,你们打不动了?也就这样了。”
“抓活的。悬于城门示众,看谁来救,立即诛杀。”慕正曦看着一脸嘻笑的瞳风,嘲讽道:“你也能认清一下,到底会不会有人在乎你的命。”
瞳风还是笑,“关你屁事。”
两个巨大的铁爪弹射出去,勾住了瞳风的琵琶骨,猛地把他拽倒在地,快马拖行着他往城门方向疾冲。
太后被人拖了出来,丢进了囚笼中。
大臣被锁上了脚镣手镣,百姓被串成一串一串的,往城外驱赶。他们需要兵力,苦力,邺城百姓正好可以推到他们前面,替他们卖命。
昨日还沉浸在欢乐气氛里的邺王城再度被愁云笼罩。
大家不明白,明明获得了自由,怎么突然又陷进了苦海中。大家哭喊着,希望太后再一次站出来挽救他们。但是太后在囚笼里,双眼紧闭,一脸绝望。
仿佛回到了那一年被大夏王奴役的时候。
瞳风被高悬于城墙上,太后和众大臣被囚笼锁着,丢在城楼下。
正午的天,骄阳如火,把瞳风晒得一身暴汗。
慕正曦坐于城楼上,端着凉茶,冷冷地看着城外连绵的田地。
“这地方真穷啊,除了地就是田,全无乐子可寻。”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忍不住抱怨。
慕正曦冷冷地问:“想找什么乐子?本王送你去。”
“不敢。”侍卫赶紧抱拳认罪,“属下是觉得委屈了王爷,这地方一毛不拔,王爷原不必亲自前来,属下就能替王爷拿下这座破城。”
“破城?”慕正曦拧拧眉,指着城下诸人说道:“若是一座破城,这些人怎么会甘心为一座破城忍辱负重四十年?”
“你是说,城下有宝贝?”侍卫眼睛一亮,立马看向脚下。
“黄金白银虽是宝贝,却不如这些人值钱。”慕正曦站起来,指着下面那些人说道:“邺城人举国为奴,但是夏国却没有真正利用到他们。你站在这里,看看邺王城。”
侍卫满头雾水地走过来,顺着慕正曦的视线看过去。
“这座城,无论晴雨冬夏,寒霜酷暑,呆在房间里永远是冬暖夏凉。你再看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子,全部是相连的。走在城中,雨不湿脚,雪不湿头。不管大雨大旱,田地不会涝不会干,城中不会淹。再看他们的灯,夜里只要要街头街尾亮起一盏灯,整条街都是亮的,全是因为中间做了机关,可以节省油灯。邺国的工匠,是各地工匠顶礼膜拜的能人。我要他们为我建起一座举世无双的城池,这座城旱涝保收,民不会饿着渴着,盗匪打不进来,来必死。我要让他们为我种出吃不尽的粮,酿喝不完的酒,种开不败的花,开采别人发现不了的金银宝石……”
慕正曦越说越激动,最后深吸一口气,仰头指向天空,一字一顿地说道:“本王要成为留名万代的千古一帝,这些挡在本王前面的人,本王一定要全部拔掉。”
“殿下必会君临天下,成就霸业。”侍卫赶紧行礼,大声称颂道。
慕正曦慢慢地放下手,小声说道:“瞳风忍辱负重又如何,能力不够,只能被吊于城墙上。邺国已经没有复国的能耐了,他们却不自知。光靠离间,却无自己的兵马,是不可能成其大事的。把那些邺国人分成三拔,身强力壮又会匠艺的,去建城。其余男丁去黑甲军。女人都送去邱来山,让她们多生孩子。男丁从小培养,让他们成为匠人。女娃,就杀了吧,不浪费粮食。邺国女人心机太重,本王不喜欢。”
侍卫连连点头,称记下了。
慕正曦坐回椅上,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些田地,等着人来救瞳风。击败慕长情,已经成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只可惜没有抓到云长安,若云长安在此,慕长情一定会来的。
“他招不招,云长安在何处?”他拧拧眉,有些焦躁地问站在前面监刑的侍卫。
“瞳风不开口。太后也是,太后说,一切都是瞳风的事,她不过问。这老太婆一心求死呢。”侍卫过来回话。中午太天热了,侍卫站在烈日下晒得浑身皮肤红到发亮,豆大的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淌。
“行了,也别打了。浪费了力气。就这么让他们晒着,想救他们的人一定会来救,不愿意来救的,他们这些废人,死也就死了吧。”慕正曦拧拧眉,冷漠地说道:“反正建城的不是他们,种地的也不是他们。对了,去跟那些大臣说,若愿意带着他们的人继续给本王做事的,贡献他们的技艺的,本王网开一面,赏他们活路。若不愿意,一起晒死吧。”
“问过了,无人愿降。有人已经咬舌自尽了。”侍卫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回话。
“什么?为何无人来报?”慕正曦拍案而起,怒斥道。
“属下等觉得只是小角色……”
“混帐!”慕正曦怒气冲冲地骂道:“刚刚是谁瞒着的,拖下去立折无赦。你们听好,本王之令,敢擅自违抗者,斩。其余人,再敢私瞒,本王让你们也呆在囚笼里去晒着。”
底下的监刑官马上被拖下去杀了,其余人赶紧打起精神,无人再敢怠慢。
月色轻斜,染一地淡霜。
邺城寒冷的夜晚来临了。
白天被晒得皮肤发红的人,现在开始被严寒折磨。瞳风被挂在城门上已足足六个时辰,鲜血已把他的衣袍浸湿透了。
太后醒了,睁眼看向挂在城门上的瞳风。
“风儿……”她艰难地挪动了两下,抓住了囚笼木栏。
瞳风慢慢掀开眸子,看向太后。半晌后,他哑声问:“母亲,随风儿一同赴死,可有遗憾?”
太后眼眶红了,轻轻点头,又重重摇头,“娘后悔了,不应该逼你回来,你不愿为王,母亲就故意让人把玉玺丢进大营,好让你着急,让你回来保护我们。娘没想到,捡到玉玺的人偏是慕轲寒那小人……”
瞳风轻喘了一声,抬眸看向月光下的田地,喉头颤了颤,“长安,应该安全了。”
“娘,应该让你和她一起走的……不该让你回来。”
“娘,邺国倾覆已久,若能让能者居之,百姓才可活。我邺国手中无兵马,你和岚丞相还迷信那凤鸣族人,认为离间可使各大国大乱。儿子无力劝阻,只好回来陪母亲一同赴这刀山火海。如今一棋下错,百姓又要遭殃了。儿子也有罪,若不是儿子心思不在这上面,可能也不会败得如此之快。”
“风儿,娘不懂,当王……就那么不好?这是可以建立丰功伟业,造福百姓的事啊!你父亲终其一生,都想成为一代伟大的帝君。可是他没机会做到,为何你……不愿意?”太后哭着问道。
瞳风咧咧嘴,视线投向夜空中飞过的小鸟,小声说:“因为,我只想当一只鸟儿,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想停在哪个枝头,就停在哪个枝头。为人一世,若不得自由,何苦为人?为人一世,学尽本领,却为所谓的道义责任奴役,不得追逐心爱之事,心爱之人,实在无趣得很。”
“都是那大国师教你的无用之词!做人,当然要过得有意义!”
“当一只鸟,就没意义了吗?”瞳风拧拧眉,叹了口气,“可叹生在王族家,不得成为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