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船一路远航,尤其是在海啸中撞击过礁石,抵达此处时已经斑驳破损。
孙尘正带着一众将士在这里清扫修补战船,数百大汉浸泡在水中,大声喊着号子,气氛热烈激奋。
“咦,那是柳工头?”云长安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河阳城监建观星台的柳工匠。
“他带着三十七名工匠投奔过来了。”慕长情把她放到轮椅上,稳住轮子,叫柳工匠上来说话。
柳工匠脖子上多了两道伤,交叉状,人倒是挺精神的,手里拎着一只长木尺,满头大汗地爬到船顶上,跪到二人面前。
“柳工头,你起来说话。”云长安朝他笑了笑,“有两年没见了,你这脖子是被狮子抓了?”
“这个是弦筝公子罚的。”柳工匠摸了摸脖子,憨厚地说道。
“那小子还在河阳城呢?”云长安脑子里立刻闪过了弦筝那双桃花眼,满眸桃花水。
“是,他如今被宸王拜为第一谋师,为宸王效力。宫中国师门下有不少人都跟着他到了河阳城。”
“咦,那金矿也全归他了?”云长安突然觉得有些遗憾,她还没来得及摸上几大团金子,现在全归那些臭男人了。
“不,金矿在那次倒塌封住后,再没能打开,金子全在里面。而河阳那地方也种不了多少地,加之乱世,商人也不去了。所以宸王如今捉襟见肘,正四处筹措粮饷。”柳工匠说道。
“哦……难怪打起了浮屠城的主意。浮屠城确实富庶。”云长安恍然大悟,她正奇怪,慕正曦的手怎么伸那么长,伸到了浮屠城。原来是现在穷了,挖空心思去找粮饷。
“你呢?你如何?”云长安转头问慕长情。
“当初华晖一家人之所以占据郴西郡,就是因为这里东可入海,西连土地肥沃的临水河畔各城。水路陆路皆畅行无阻,我依然在这里开交易集市,引各地商人前来安营扎寨。郴西郡现在有七家大票号,各地来的商铺分铺上千家,生意遍布各个行业。”慕长情指着郴西城的方向,目光坚毅。
“可是将士要吃粮,怎么办?”云长安追问。
“往东,我令乡民开辟耕地,多种粮者则可免一半赋税,能高产者,把经验教授乡邻,则授官职,令其带着乡民多开耕田,多收粮食,旱涝保收四个字,已经做到了。往海路走,我那些孩子们,一路带回西域各国的好手艺,再把漆器,银器,金器,木器带出去。所以,即便现在开战,粮饷没问题。”慕长情自信地说道。
慕乌鸦还真是在稳步推进他的理想啊!与他那年说的一模一样。
“难怪不去专心找我。”她撇撇嘴,故意拿他话柄。
“当然找了。”慕长情抚她的头顶,叹息,“若不多做点事,只怕一天也坚持不下来。”
云长安往他手臂上靠,笑嘻嘻地看向柳工匠,“你来,我们说说金矿的事。机关关闭之后,你们也没办法吗?”
“没办法,弦筝带着他的人在金矿里日夜不眠的破解了好久,再没打开过。炸药都轰不开。而且里面机关复杂,他又怕心最后让金子被水和流沙带走,所以没敢再动。”柳工匠说道。
“他还挺固执,一直盯着那些黄金,还不知道我现在成他的正宗大师姐了。”云长安想像弦筝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肯定是不服气的,还有可能当场翻脸。那也是一个容不得女子比他强的家伙。
“王爷,您下来看看。”孙尘从水里浮出来,仰头朝着慕长情大喊。
慕长情牵了牵云长安的手,独自下去。底下将士太多,全只穿着一条中裤,云长安还是乖乖呆在这里为妙。
“宸王妃,有件事……我一直揣在心里。”柳工匠犹豫了一会儿,大胆说道。
“你说。”云长安见他面色凝重,于是坐正了一些。
“您父亲曾经托我打过一把钥匙,还没能给他,他就……我当时害怕,就把钥匙给毁了。”柳工匠看了看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不过,这钥匙特别奇怪,我一直铭记在心。知道您回来了,我就把它画了下来。现在这些材料不好找,这图就交给您。”
云长安接过图纸,飞快地展开看。
“九孔九曲锁?”她惊呼道。
“王妃知道这种锁?看上去很像吧?”柳工匠走近来,指着上面两个小孔说道:“玄机在此处,钥匙到这处时,再从钥匙里弹出两根细丝,把两个小孔拉紧,锁方得开。否则机关触动,一切皆毁。”
“原来如此。”云长安举高图纸,仔细看小孔的构造。
果然不一样!人的脑子里装了太多你意想不到的构想,不时给你一个惊喜。她喜欢了解这些千奇百怪的物品,攻占它们,掌握它们。
“细丝的材料特别难制作,得非常有韧性,比你的细银索还要纤细。我当初是用芙琅石里提炼出来的,宫中当时就存了一块芙琅石,你父亲不知怎么得来,如今再找就难了。”柳工匠提醒道。
“好,谢谢你。”云长安双手抚平图纸,微笑着向他道谢。
“王妃有大智慧,以后做出这钥匙,找到钥匙所用之地,能否让小人也亲眼看一看?”柳工匠期待地说道。
“若真找到那地方,用钥匙打开大门,里面风光美好,没有邪恶,我一定广召天下有此兴趣的匠人前来一看究竟。”云长安郑重地承诺道。
“谢王妃。”柳工匠大喜过望,匆匆跪下去,给云长安磕了三个头。
云长安笑着摆手,“起来吧,我还不是王妃呢。”
“怎么不是,都知道您是王妃。”柳工匠乐呵呵地举了举木尺,“小人去干活了。”
云长安含笑点头,目送他下去之后,又举高了图纸。
等到有空闲的时候,真的成了清闲王妃的时候,她就去一个一个地拜访天下能人异士,一定其乐无穷啊。
只是,爹他老人家又写血书,又做钥匙,他到底隐瞒什么秘密?他准备做什么?
爹啊,你说死就死,留下这么秘密,是不是就是怕我以后生无乐趣,所以找点事给我做?
“闲王殿下,你能箭射游鱼否?”突然水里响起了阵阵笑声。
云长安往水里看,只见孙尘跨坐在一段浮木之上,正双拳互相击打,朗声大笑。她一时间来了兴趣,冲着河中大声说道:“那又何难,我也行。”
孙尘仰头看她,豪气万丈地挥手,“不行,不行,你是女子,少舞刀剑,早给王爷生娃娃。”
“我是又能生娃娃,又能舞刀剑的女子。”云长安让轮椅飞起来,从暗阁里拿出小弓箭,先对着水里洒落一把香喷喷的丸子……
丸子入水,水波乱泛。四周的士兵全都吓得捂着口鼻一阵乱窜乱跳,跟一群猴子似的,全都逃回了船上,也就眨眼间的功夫,水里只有浮木在飘,还有两条不知是谁被拽下的中裤随水波一起晃动。
“怎么了?”云长安压低箭,不解地问道。
有人蹲在一边,满脸惶恐地颤抖,“哎呀妈呀吓死我了,王妃的毒可厉害了,让你活不成死不成。”
场面一阵静,众人紧张地关注着彼此身体上的变化,生怕有变色变僵之类的事发生。
“那是糯米酒丸子。”慕长情站在船头甲板上,嘴角轻抽。云长安带的零嘴而已,里面包着煮得极烂的羊肉,掺了些黄酒,味道极香。她一天能吃好多个。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找地方躲藏,毕竟一身湿透,只有中裤,让王妃看到不雅。
云长安也才反应过来,她毒名远扬,这些人以为她往水里丢了毒药。她嘴角快活地咧了咧,再度举起弓箭,对着糯米酒丸子落下的地方,连发十数箭!瞎猫碰上死耗子,总能扎中一两条吧。
几条肥硕的鱼从浪花中翻起来,还真让她给碰上了。
一二三四五……云长安的眼睛都在放光!她居然碰到了五条瞎鱼。
“长情哥哥,长情哥哥我请你吃烤鱼,我亲手烤给你吃。”她兴奋地大叫。
孙尘令人下去捞起鱼,大声赞美云长安,“王妃果然才貌双全,令末将刮目相看……”
话音落,不出声了。
鱼的眼睛统统被暗器打透,一看就是慕长情干的。哄老婆开心的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可能只有慕长情吧?
云长安不愿意在人前服输,尤其是在男子面前,慕长情就依着她来,哄她高兴。他依然站在船头,仰头看着在半空中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云长安,满眼宠爱。
万事皆有归宿,他的心的归宿,不在江山,在云长安。那种心底里涌出来的满足和欣喜感,是别的事都比不上的。
云长安落在他的面前,伸手就抱他的腰,乐呵呵地说道:“有没有觉得我好厉害?我的箭术也很厉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