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也去吧。”瞳风又蹲下来，握紧了她冰凉的手指，期待地说道。
“我去了，你就得不到第一了。”云长安抽回手，笑眯眯地拍他的头顶。
“别的我不敢说，喝酒你可比不上我，我千杯不醉。”瞳风自负地晃了晃手指。
“她不能喝酒。”冬小酒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瞳风的话。
瞳风抚额，扭过头冲着门外吼，“师哥你要么进来说话，要么就躺着去，总是偷听算什么？大师姐愿意与我同去又如何？”
“不许。”冬小酒严厉地回话。
云长安与瞳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偏要！”
砰……
门又被重重推开了，冬小酒沉着脸色，手里举着大国师的腰牌。
云长安和瞳风相视一笑，同时出手，一人做假动作，一人飞快地靠近他，突然袭击，想把腰牌夺过来。冬小酒可不是傻子，一掌扫开瞳风，一手去挡云长安。不料云长安把一双细胳膊直接往他腰上抱，整个人都挂到了他身上。
冬小酒的脸大红，只得反手去扳云长安扣在腰后的手指。
“姑娘家……怎么不知羞……”他结结巴巴地训斥云长安。
“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抱你。再说了，我早说过，我在你们面前就是大师兄，师兄！我不是女人！”云长安哈哈地笑，示意瞳风夺腰牌。
瞳风猛扑过来，把腰牌拿到手中，反手抛给云长安。云长安更狠，扯开衣领，把腰牌整个塞进了怀中。
冬小酒伸到她脖子前面的手飞快地缩了回去，胀红着脸，恶狠狠地瞪了她和瞳风一眼，“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瞳风对着他扮了个鬼脸。
云长安冲着他用力拍胸口，咚咚咚……巴掌被腰牌硌得生痛！
“笨……”冬小酒看着她强撑无事的样子，脸上肌肉忍得轻颤。
云长安觉得这样混一辈子也行，就像冬小酒说的，师兄弟们在一起一辈子，挺好的。反正大国师比她老，肯定比她先死。等他升了仙，她就不必面对他那张永远不知笑是什么的脸。
瞳风去买新衣服，云长安继续破解血书之谜。她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默默地承担，默默地解决。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可靠的人呢？只有自己才最可靠。
风穿窗而过，掀动桌上的纸页，哗啦啦地响。
她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指，把写得满满的纸卷起来，点着，看着火团在小盆里燃成一堆灰。
她不喜欢留下自己写过的任何东西，落在有心人手中，可能都会变成伤她的武器。谨慎这两个字，她恨不能刻在脸上，时刻提醒自己。
烟花楼内渐渐喧嚣了起来，姑娘们都起了，胭脂水粉味儿满天飞。
云长安趴在窗子边上看了会儿街景，用手指蘸了胭脂，在纸上画起了画。
星目微眯，长眉入鬓，薄唇间凉意满满。她想了想，指间又蘸了一大团胭脂，在画中男子的脸颊上抹了两大团红色，再拎笔在男子脸颊正中点了颗痣，最后再在上面添两根毛……
“你早点升仙，我统管一切，给你发扬光大。”她挑挑眉，高举起了画像。
她呢，也并非真想大国师早点死，只是实在不想每天听他嘲讽，笨，蠢，傻，呆……她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了只有大国师掌心上才有的那种冷香。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掌，凑到鼻下细闻。
真是这样的香！
她与瞳风牵过手，还抱过冬小酒，他们两个人身上谁带了大国师的气味？是因为那面腰牌吗？
云长安耸耸肩，继续在画上写写添添，给他画一对翅膀，再画一条长尾巴，最后画一把长须……
妈呀，妖怪！
她拧拧眉，把画像撕成几片，又点着了火折子。她并不否认大国师长得好，好上了天，实在好看！她把他画成这样，纯属出气。
可是，惹她生气的人明明是慕长情，她为何要拿大国师出气呢？
她趴到桌上，看着火苗儿窜动、窜动……突然她伸手抓起了未燃尽的一角，用镇纸拍熄。纸上正好是他的脸，纸晃动的时候，脸颊上那朵黑痣跟着动，看得让她好笑。
她把纸片卷起来，塞进了扶手缝隙。以后他再骂她，就把这片纸拿出来戳脸出气！
瞳风出去的时候门未关紧，冬小酒就站在缝隙处，静静地看着她来回折腾，眼神复杂至极。
入夜。
浮屠城变了一番模样，琉璃灯尽悉收进屋里，换成了各式彩灯。家家户户门口都摆出了长案，上面清色的全是酒碗。
人从长街上过，随手可拿起一碗烈酒，痛快畅饮。
当然，敢饮浮屠酒者，必要接烈酒令。每个摊子上饮一碗，接一令，能走到最后者，上台斗酒。
“瞳风，你确定你要参加？这样……不会喝死吗？”云长安错愕地看着摆满长街的烈酒，先前的壮志烟消云散。她可不敢端碗！
“大师姐你看我的。”瞳风上前一步，端起酒碗仰头就喝。
“你不拦着他？”云长安扭头看站在身后的冬小酒。
冬小酒不理她！
“你真是师父的好徒弟。”云长安冷笑，这寒冰脸简直学到了家！可能笑一下脸上的肌肉会抖掉吧。
在二人说话之际，瞳风已经喝下了七大碗，把二人甩到了身后。
“可能是水兑成的？”云长安在村子里时可没见过瞳风这样喝酒，犹豫半晌，从身边长案上端起一碗酒，张嘴就喝……
天啦！
这是云长安这辈子喝过的最烈的酒！
烧唇、烧舌、烧喉、烧心……
但是烧过之后，热血沸腾！似乎眨眼间吸收满了天地精华，日月灵气，浑身都是力量。
“浮屠酒，名不虚传。”她捧着酒碗，笑着看冬小酒，“小酒师弟也尝尝。”
“端起酒碗，除非倒下，不然的话，一碗千金。”冬小酒冷冷地说道。
呃……
浮屠城果然是一个抢钱的地方！
云长安只好摇着冬小酒的袖子，恳请他掏银票。
“我会带一百万金回去，我给师父交五十万金，到时候这五十万金我们几人分呀。”她眨巴着眼睛，想诱他点头。
冬小酒轻推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你等着，回去后我就告诉师父，你向我示爱。”云长安冷笑。
嗖……
揉成一团的银票丢了过来。
云长安接住银票，摊开了，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数额，递给小摊主：“这是一千五百两，找我五百两。”
小摊主给她半碗酒，吊着眼梢看她，“端眼就没有找钱的道理，我再给你半碗酒。”
浮屠城里的人，果然全是抢钱的人。
云长安一口喝光半碗酒，去前面追瞳风。
这小子一碗接着一碗地喝，已经拿了十一面令牌，路上不时有人扑通一声倒下去，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这也是浮屠城给这些不自量力的人特地准备的好戏，地上全是尖锐的石块和碎铜渣，摔一跤，记一世。
云长安喜欢这样的安排！不自量力的人，就应该受到教训……比如说现在腿废了的她。
瞳风拎了一大串令牌，豪气万丈地走到了长街尽头的高台下。
台上有只圆形红纱帐，每个帐中坐着一位美人，一人在舞，一人弹琵琶，一人在吹横笛。
伎者，达到艺的巅峰，远比那些端坐家中的千金大小姐要有灵气得多，曲风欢快，舞者舞技惊人，身姿如柳如烟。
这才是真正热闹的红尘人间哪！烈酒，美人，有歌有舞有情有恨。
云长安忍不住拍手叫好，“浮屠城中浮屠酒，浮屠美人风华盛。”
台上的红纱轻轻掀开一角，露出半边美人脸，水灵灵的眸子温柔地扫过云长安。
云长安朝她抱拳，咧嘴笑，“美人比烈酒还醉人心。”
美人的指尖缩回去，温柔的嗓音响起，“醉饮千杯，胜者为尊。可在我们浮屠城最美的姑娘背上题下诗一首，我们最好的纹身师，当场把这首诗纹在姑娘的背上。各位可准备好了？”
一路饮着烈酒来的男子顺着几道金梯而上，站在三只红纱帐前，互相抱拳问安。十九人，或高或矮，或锦衣，或布袍，或侠士，或儒商，个个手中拎着一大串黄金铸成的酒令。最后胜出者，可将所有的令牌拿回去。
“大师……哥，等我送你一串金酒令。”瞳风扭头看向云长安，冲她挤了挤眼睛。
云长安笑着点头，“若你喝趴下，滚下来，我也会接住你。”
“小公子不上来吗？”半边美人脸又从红纱帐里探出来，温柔地朝云长安招手。
“我是三碗就倒，留着精神欣赏美人。”云长安笑着摇头。
“公子真俊俏。”另一个纱帐后也探出半张美人脸，朝着云长安嘻嘻地笑。
云长安也笑，她这公子扮相，不知道能不能拐几个美人回家做老婆？反正也没人一眼能认出她是女人，这胸绑得平平的，喉结也粘得牢牢的，简直润温翩翩小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