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弟子看清那箭的位置,惊诧不已地互相看了一眼。
“光线,镜面,造成视线的错觉。其实我们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也并非面对面站着。”冬小酒观察了好一阵子,朝大国师抱拳作揖,“但徒弟想不通,如何做到能像面对面站着?请师父赐教镜阵之妙。”
“我说了,想学此阵,先胜过云长安。我的弟子里,只有一人能习得我的全部。”大国师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就走,“回去了。”
“回去?他不是还在吗?”瞳风好奇地往镜面前走了几步,好奇地说道:“这个人长得挺好的,看上去还挺痴情,难怪大师姐天天念着她。”
“你懂什么叫痴情?”冬小酒嘲笑道。
“我当然懂了,师哥,痴情就是天天念着一个人,一刻也不想分开。”瞳风小声叹息,“我也想有那样的妻子。”
“师父听到……”冬小酒拧他的耳朵,气恼地训他。
瞳风一手托紧背上的云长安,一手护着自己的耳朵,嬉皮笑脸地说道:“师哥,人总得坚持点什么,大师姐说的。”
“大师姐叫得这么亲热,我看你是对这小女娃生了不该有的心。”冬小酒猛地拧紧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你找死吗?师父挑中的人,你敢乱想试一试。”
“你是说……”瞳风楞住了,半天才松开了手,小声说道:“不会吧,师父才不会动凡心。”
“好好想想,为何他要和慕长情过不去,非要留下她?”冬小酒朝云长安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因为师父觉得她天赋很高,想试试女子是否也能学成……”瞳风急切地说道:“而且师父本就是天下第一人,没人比他厉害,他要让慕长情这些世俗凡物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本领!”
“慕长情才不是是世俗凡物,师傅险被他逼进绝境……”
二人正说话间,慕长情突然又往二人站的方向射出一箭!二人下意识地躲避,直到箭射中最高的那栋木屋之顶,二人才抹汗镇定。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瞳风看着慕长情,小声问道。
“不知道。”冬小酒眉头紧锁,直直地看着慕长情。
“听胖子说,当今世上只有一个人是师父的对手,就是他。扣着云长安,能让他心思大乱吧?”瞳风耸耸肩,扭头看向脑袋靠在肩上的云长安,“女娃为何不爱绣花,爱兵法?”
冬小酒收回视线,用力推了他一下,催促道:“赶紧走。”
“师哥,你能赢过她吗?”瞳风追问道。
冬小酒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输掉的话,你会杀她吗?”瞳风又问。
冬小酒拧拧眉,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她只是个女娃,也挺可怜的。”瞳风结结巴巴地说道:“她要真凭本事赢过你,你就忍忍,叫一声师姐也无妨。反正她是要嫁人离开的,这师门之尊还是会交到你的手里。”
“入得我门,不得婚嫁。她若取得真正的大师姐的位置,师门之尊就是她的。我会听从师父的安排,不违师令。倒是你,何时生出怜香惜玉之心?这段时间,你不要再靠近她了。把她给我。”冬小酒从瞳风身上接过云长安,冷冷地责备道:“记住了,任何同情心都可能置你于死地。想好好活着,收起那你不值钱的同情心。”
瞳风垂着手认错,一脸委屈样子。
“习不到真正的本领,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是泥淖之虫,哪有资格同情别人。”冬小酒拔腿就跑,把瞳风丢到了身后。
瞳风忍不住又跑到了镜阵前,好奇地盯着慕长情看,还朝他招手,“喂,你看得见我吗?”
慕长情手握着长弓,默然地站在小河中,神情肃然。
“殿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进山去……就怕是有陷阱……”侍卫从四周围过来,担忧地看着他。
“短短半个时辰,村子清理得如此干净,可见他就在附近看着。”慕长情慢步往河水中心走,扬声道:“大国师,不管云长安在不在你这里,请出来一见。”
“他哪有胆子出来见你?上回在山上被被黑甲死士吊得可惨了!”侍卫会意,朝着四面八方喊话。
中气十足的喊话声在小村里回响,但不见大国师的身影,倒是惊得林中飞鸟扑嗖嗖地在林子里乱飞。
“一只鸟都不进来!”慕长情眸光沉了沉,飞身掠到最高的树屋之上,仔细观察村子的地形。不仅飞不进来,还不时有鸟突然从半空中掉下去!
这村子四周有什么古怪?
他认准了方向,跑向飞鸟掉落的地方……
砰……
他被弹了回来。
光线在这个角落上变得非常刺眼,眼睛都难以睁开!
“什么东西?”侍卫们不如他躲得灵敏,眼睛被强光灼伤,只得转身蹲下,以手捂面。眼泪是止不住地流。
冬小酒被阵法触动的声音惊动了,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小村。此时这地方恰能看到镜阵摆放处那里站着的慕长情!
就在此时,冬小酒背上的云长安醒了。她懵了会儿,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望去,顿时让她觉得自己在梦里。
“慕长情!”她激动地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久没大声说话了,她的嗓子此时居然紧到发不出太大的声音……眼睁睁看着慕长情就在那里,她却没办法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朝她看过来!
冬小酒回过神,赶紧点住她的穴道,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唔……
云长安气得使往冬小酒的脑袋上砸了两拳头。
“别动!”冬小酒把突然变成小豹子的云长安摁住,恼火地说道:“不然我就把你捆起来。”
“哇,他好厉害,他居然一下就找到了镜阵的入口。师哥,他要是闯进来怎么办?我们要和他开打吗?”瞳风兴奋地跑了过来,摩拳擦掌地说道:“若我们两个可以打赢他,师父会不会赞美我们?”
“他进不来,没人能闯得过师父的镜阵。”冬小酒沉着脸色,话没说完,云长安突然仰起头,往他的虎口上狠咬了一口。
“嗯……”冬小酒吃痛,错愕地看向云长安。她满脸上泪,眼神里有愤怒、恳求、期待!他咬咬牙,把云长安搂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往前飞奔。
就在此时,镜阵处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慕长情一箭射破了那面巨大的镜子的中心,镜子碎裂,幻境消失。村子与大山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远,连角度方向都变了。
云长安眼睁睁地看着明明就在眼前的慕长情突然就消失不见,咬着冬小酒的牙慢慢松开,哽咽几声之后,眼泪越涌越急。
明明都在眼前了,明明能叫得应他,明明可以团聚了,怎么突然就看不到他了呢?
“镜阵已破,快走。”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突然落了下来,一把夺过了云长安,像阵白色的疾风带着她往前狂奔。
岚师叔又赶过来了!他是多想她与慕长情分开呀!
云长安挥着拳头往他厚实的胸膛上捶打,却无济于事,只能任他把自己带得离慕长情远远的。
过了许久,岚师叔突然停下来,把她往草地上一搁,扯下蒙面的白布巾,气急败坏地把她往草地一放。
“不要再任性了,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唔……
云长安无法发出声音,趴在地上,恼恨地瞪着他。
但岚师叔看上去比她更生气,挥手跺脚,围着她大声骂:“云家就你一个活的,你还要往火坑里跳!你爹娘,你家里多少人拼死保着你的小命,你不好好躲起来,不去好好活着,你非往死路上跑。他心野,要抢天下。这路有多艰验难走,你长着眼睛你看得到!你骨头有多硬?你闯过去干什么?”
“要你管!”云长安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穴道解开了!
她爬过去,揪着他的袍子往他的腿上捶,“你也是我爷爷捡回家的,你怕死,所以你跑了,白吃我们云家那么多年的米饭,你忘恩负义,你没良心!”
“你知道个屁!”岚师叔跳得更急了,涨红了脸,满头大汗地指着她骂:“这些年来,要不是我……要不是我……”
“说啊!你称兄道弟的人惨死,你可有伤心过?”云长安怒声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不伤心?”岚师叔的眼眶一红,蹲到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小丫头,臭丫头,你三岁那年高烧,六岁那年钻狗洞被兽夹子夹住,你八岁那年呛水,全是我给你救回来的。你生下来就不安份,你爹原本不让你学兵法,是我劝他,随你的。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家里男人多,能保护你……你倒好,非要去送死!进了河阳府,只管安份呆着,时间到了远远地跑了就行了,你倒好,非要和那男人在一起!”
“哪个男人?他是云家的女婿!”
“云家的女婿是谁都行,就是不能是慕家人!”
“你又不是我爹!早早就离开我们云家了!”
“你……”岚师叔深吸一口气,跪坐下去,轻抚着她的头发,满脸悲伤地看着她,低低地说道:“长安听话,离开他。皇族子孙,不会有简单的心。今日爱你,明日又爱谁?新鲜的美人一个比一个聪明,你这样的性子,以后在深宫大院,如何活?想想……”
“想想什么?”云长安拉住他的手,小声问道。
“没谁。”岚师叔扭开了头,哑声说道:“总之,我和大国师做了交易,他会保你平安。以后,你和慕长情……就不要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