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呢?”大国师听完后,转头看向安静下来的另七名弟子。
冬小酒把苦尾草吞了,垂着双臂不出声。
大国师抬步往回走,“十一送你姐姐回房。”
慕云玺叫上韦虎过来,抱起精疲力尽的云长安匆匆往树屋跑。
“终是错了一字,念你能驯服鳄鱼,许你吃一顿。”大国师淡然说道。
“盛饭的时候,米饭多压几下。”云长安悄然给韦虎授意。
“明白。”韦虎点头。
“不怕,我也多压几下,能给姐姐多吃半碗。”慕云玺跟在后面大步跑。
大国师耳朵动了动,把几人的对话悉数收进耳中。目送三人上了小树屋后,大国师转头看向冬小酒那些人。几人被他盯得不敢抬头。
“你们错了多少?”大国师缓步过来,在几人面前站定。
“徒弟知错。”冬小酒先跪下去,诚惶诚恐地认错。
“自己领罚。”大国师盯着冬小酒,冷冷地说道。
“是。”冬小酒磕了个头,跪直身子,几把就拉开了衣袍。
五名师弟上前来,互相看了看,齐齐解袍下跪。
“冬小酒十七仗,他们十仗。”大国师抬步就走。
有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上前来,摁倒七人,挥起皮鞭,啪啦啦地抽得用劲。
云长安清理干净自己,让韦虎把自己抱到走廊上晒太阳。冬小酒他们还跪在那里呢,一个个的,皮肤都白。鞭子打过的血痕格外醒目。
“各位师弟,疼不疼?”云长安也幸灾乐祸起来,双手拢在唇边,继续背第十章给他们听。
冬小酒扭过头,拧着俊眉瞪她。
“好好向师姐学习,师姐过目不忘,以后有你们挨打的时候。”云长安背完了,哈哈地笑。
湿漉漉的头发随着她晃动的小脑袋,飞洒出无数点细小的水珠。
冬小酒的表情变得有些郁闷。
“师哥,那丫头比我们小好几岁呢,听说才十七?”另一名师弟出声了。
众师弟都扭头看云长安。
她坐藤椅上,白袍宽大,遮去一身玲珑腰身,风一吹来,仙气四溢,就像随时会随风飞上九天云宵。
“对啊,现在十七岁的丫头成了我们的大师姐,真是不服气啊。”又有人说话了。
“可是,师哥背了两日,我背了三日,瞳风整整背了四日。她才……才半天就背下了。”
几人都不出声了。
一章足有上万字,且那些深奥的字句,暗藏玄机,生涩难懂,阵法的符号更是复杂多变,真的很难记清。
“还有武功呢。她废的……”冬小酒这话说得并不怎么豪迈。
“我们是男人啊。她是一个小姑娘,比武功,本来就是我们占便宜。况且她现在的腿那样。”
几人又朝云长安看。
“云家兵法也挺厉害,听说云家祖上一百二十七大仗,三十二十一小仗,无一负。这战绩,堪称奇迹。不知与我们师父相比,谁厉害?”跪在最后面的瞳风往前爬了几步,兴奋地问道。
“活着的厉害。”冬小酒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倒是。可是云家人里只有她活着了。”瞳风若有所思地看向云长安,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她比我见过的那些姑娘都美,还聪明。”
“她会成我们的师娘吗?”瞳风看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放肆!”冬小酒立刻变脸了,把瞳风摁下来,小声威胁道:“师父不近女色的。你让师父听到,你仔细你的皮。”
众人不敢再出声,规矩地跪着。
云长安一直在楼上观察他们,觉得这群小子有点儿意思。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爹娘是怎么生的,能生出这么英俊的孩子来。若能把这些人全拐出去,给她跑腿干活,她成天带着这么一大帮子小子横冲直撞,那应该挺来劲的吧?
“长安姐姐你又坏笑了。”慕云玺捧着一大碗饭,缩了缩脖子,“你这么坏笑的时候,就想捉弄人了。”
“我不捉弄人。”云长安接过碗,严肃地说道:“小伎俩上不了台面,我以后出手,必要让人跪下叫我祖宗,从此躲我万丈远。”
“那么狠哪。”慕云玺犹豫了一下,又说:“长安姐姐,你还是不要那么狠了吧。以后和七哥团聚了,就能过好日子了。”
“你七哥啊……你七哥不知道想不想我。”云长安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小声说道:“我很想他。”
“我七哥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来这里接你。”
“嗯,他很厉害,厉害得冒泡泡了。”云长安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指在栏杆上画了几个符号。
“画的什么?”慕云玺好奇地问道。
“想到一个变阵。”云长安把碗放到腿上,用筷子在栏杆上摆弄了好一会儿,笑着说道:“行军打仗,靠硬拼那得人多武器强。若是人少武器弱,那就得靠计谋了。计者,多变,诡为上策,要让敌人猜不透你的用意,自己先把自己给蠢死。”
“哈哈,还有能把自己蠢死的人吗?”慕云玺哈哈地笑,没几声,突然就咳嗽了起来。
“着凉了?”云长安拉起他的手,给他把脉。他脉象一向很乱,就算得了病,也很难从他这杂乱的脉象里立刻诊断出是什么病症。
“冷。”慕云玺揉了揉鼻子,揪紧了小布袄。
“你想家吗?我求他,放你回去。”云长安搂住他瘦弱的身体,小声说道。
“不想回去,这里多好啊。没有人给我下跪,也没有人给我下毒,更没有人会让我去下跪。我还能骂人,想骂谁就骂谁。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以前没有烤红薯吃。”慕云玺也抱住她,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打着哈欠说道:“我悄悄告诉你,我很喜欢这里。就是大国师太讨厌了。你赶紧变厉害,把他赶出去后,霸占这里,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了。我一天想吃十个红薯就吃十个红薯,谁也别想拦着我。”
“你是不是烤红薯吃多了上火啊?”云长安见他哈欠连连,有些担心。
“他是去山里蹲着捉鸟,吹了风了。”韦虎粗声粗气地说道。
“别捉鸟了。”云长安的心顿时暖洋洋的。落难的时候,以前有胖喜,现在有云玺,老天总爱这样,狠揍她一拳头,再塞给她一颗小小的糖,甜进她骨子里去。
“姐姐,我好喜欢你哦。七哥要是不来,等我长大了娶你。”慕云玺抱着她,笑嘻嘻地说道。
“到时候我都老了,你才不会想娶我。”云长安好笑地说道。
“老了我也喜欢。”慕云玺又打了几个哈欠,叫上韦虎回去睡觉。
云长安看向对面的屋子,春分和冬至,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活着?还是大国师给她留了一点念想,让她支撑下去。
大国师非常狠,但是真的激起了她求生的心。
人生处处有狠人,大国师比起那些一心置她于死地的人来说,好得像菩萨了。
米饭已冷,她决定一粒米也不浪费,快见底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饭底下藏着两块肥硕的肉。饭压得很实,所以从上面吃下来,根本想不到里面有小秘密。
“十一以后会是一个好相公吧,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有福气了。”她笑着夹起肥肉。
咚咚……
脚步声响起来了。
云长安急了,赶紧把两块肉一起塞进嘴里。眼角余光中,一角白袍已经到了树屋拐角处。她噎得半死,硬生生把两块肉一起吞了下去,然后飞快地擦掉嘴上的油渍。
“新章,明天考。”大国师低眸看了看那只空碗,上面还有残留的一点肉沫。
“有实战的内容吗?”云长安不露声色地把碗往身后藏。
“凭你这样子,想考实战?”大国师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云长安乖顺地点头,“徒弟马上看新章。”
“晚上可进山和他们一起猎熊。”大国师转身下楼,到了楼下,突然又说了一句。
“我怎么去啊?”云长安乐了一下,但随即又沮丧起来。
“想去就自己想办法。”大国师头也不回地走了。
若是慕长情在这里,一定抱住她安慰她了!果然不爱她的男人都残忍哪。有折磨她的,有想她死的,有看她热闹笑话的,都说最毒妇人心,她觉得最毒的是男人心。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皆为尘土,可踩在脚下。不管对方有多弱小,多无辜,能为他所用时,就会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剑斩下。
晚上怎么去呢?
去透透气,像鸟一样关在树屋里,真是让她郁闷。若能摸清所处的方位,寻到机会给他报声平安最好。
“大师姐,师父说你的东西,都收在抽屉里了。”瞳风跑到了树屋下,朝她挥手。
她还有什么东西?来时一身衣衫被剥尽,只剩下脚踝上那枚小黑玉,那是慕长情给她的!还有缠着细银索的手镯……对了,她藏在簪子里的图!她来后洗过头,簪子换成了这里的妇人戴的铜镶绿松石的簪子。她爬回屋里,匆匆打开抽屉,把两件东西拿出来,黑玉是他的傍身之物,有它在掌心里,仿佛此时又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有力的,能撑起她所有快乐和希望的手……
一入情深情不断,刻骨相思夜夜缠。
“我想你,慕长情。”她低垂着头,把黑玉抵在额上,鼻子发酸。就算真的腿废了,她也要学成一切,回到他身边。他不嫌弃她的,一定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