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挑。”慕长情转头看向灯火通明处，沉着地说道：“要兵要粮，军师尽管开口。”
“谢王爷信任。”云长安抱住他的手臂，像条小泥鳅一样往他怀里钻，“这里有大树挡着，他们都看不见，你快抱抱我。”
娇滴滴的小模样，挠得慕长情心尖发痒。
“小东西摆了一天的威风，也知道让我抱抱了。”他抱住云长安，嘴唇轻贴上去，手刚顺着云长安的细腰往下滑了一寸，突然听到草丛里有悉索声……
二人扭头看，只见一名负责值守的暗哨正一脸尴尬地往外钻。
“王爷继续，末将什么也看不见。”暗哨垂着眼睛，匆匆离开了树后。
慕长情飞快地抬头，树上有个暗哨蹲在枝头，就像只猫头鹰。那暗哨也甚是尴尬，想跳下来，又怕弄出动静。但继续蹲在上面，又觉得不应该，于是一只脚探在半空中，另一只脚继续保持半蹲的姿势，蹲得快要石化了。
“回去吧。”云长安抚额，掉头就走。暗哨选的地方肯定是最利于观察放哨的地方，她怎能因为想和他抱抱就把这好地方占了呢？
“不请我去你马车上坐会儿。”慕长情拉住了她的指尖，拇指在她的掌心轻摁数下。
云长安垂着眸子摇头，“上万精兵前后绵延，让他们看见了，真会认为云军师妖魅惑主，阵前压榨闲王宝贵的精力……那我罪过就大了。”
慕长情嘴角轻颤，“胡说八道！”
“会吸干你的，我走了。”云长安哈哈地笑，一溜小跑往自己的小马车前冲。
“王爷，哨子怎么都撤出来了。”林渊从旁边走过来，不解地看着那些灰头土脸站在路边的暗哨。
“因为比你有眼力见。”慕长情看了看他手里握的一把野梅花，慢步往前走。
“我哪里没有眼力见了，刚不是躲开了吗？”林渊把花往背后藏，脸皮泛红。
“多用心。”慕长情加快了脚步。
“知道。”林渊咧嘴笑，握紧梅花，转身往钟睿瑶的马车前跑。
慕长情扭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他与林渊是君臣也是兄弟，是主仆也是亲人。睿瑶一事，他当然担心，但林渊心真意切，若真能成就好事，他是乐见其成的。
四天后。
大军抵达距离漳水郡外的神武湖畔。
漳水的地形很有特色，两面山，一面沼泽，一面是湖，想打进漳水，走哪一路都不容易。
大夏国当年打漳水用了诡计。当年大水，很多逃难的百姓涌至漳水郡外。大夏国施诡计，让精兵冒充受灾的百姓在城外混了半个月，后来买通守城官打开城门，放百姓入城。前后四次，一共放了三千多精兵混进城中，在夜半时分突然发难，夺了漳水郡。
而严家军得到消息时，严桡正在京中述职，严家军最大的缺陷就是重大决策必要由严桡点头，于是贻误了战机，大夏兵马顺利进城，严密布防。严桡回来后一切都来不及了。在这几年间孤钵城，瓷城各为其主，互相倾轧，郴西郡的华晖与严桡也互不来往，所以漳水才能在夹缝中生存，并且日益壮大。没想到慕长情把这几个地方都给抓到了手中，大夏国皇帝还未得到消息，他已经令大军挥军直下，直抵城外。
河阳铁骑安营扎寨，生火做饭，湖畔上方青烟缭绕。引得漳水郡的大夏兵不时出来观望，号角响，烽烟急，闹得满城烟雨。
漳水城内。
郡府里正人头攒攒，城中官员、将领都在看着城主，等他发话。
城主常书心，是大夏国丞相的亲侄子，当初拿下漳水的诡计就是他想出来的。他一双鹰眼锐利地盯着窗外的小雨，冷着脸，一直不出声。
“他们看上去是想围困我们？”有人问道。
“不像，只怕是想让迷惑我们，等我们放松警惕时突然发起进攻。”
“倒也不怕，漳水此地，地势易守难攻。他想打，也要看他有没有这能耐。只能从湖水一方打进城，他能吗？湖中全是机关和凶鳄，下去就死。看他们有多少人死在湖里。”
“话虽这样说，他若没有一点把握，是不会兴师动重到我漳水来的。我们的人要多久才能赶到？”
大家又看向了常书心。
常书心扭头看了众人一眼，挥了挥手，“走，去城门上看看。”
“还是不去的好，慕长情极擅长箭术，夜里蒙上眼睛还能听风辨位，百步穿杨！城主若上了城门，他下黑手怎么办？”有人赶紧拦住他。
常书心迟疑了会儿，停下脚步。
“属下等去看看吧。”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人说道。
“不，我要亲自去看看。拿我盔甲来。”常书心想了想，低声说道：“盾牌和护心镜都拿过来！”
侍从匆匆过去取来盔甲，侍奉常书心换上盔甲，戴上护心镜。
“大人，我等走在前面。”几名侍从举着盾牌走在前面，一脸惶恐地说道。
“闪开，他们人还在湖的那头，你们害怕什么？”看到侍从的反应，常书心气不打不处来，一掌扒开拦在前面的侍从，大步往外走。
众人互相看看，赶紧跟了上来。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登上了城楼。常书心犹豫了一会儿，放慢了脚步，在柱子后停下后，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往城外看。
湖畔那头搭起了无数帐篷，炊烟缭绕，起码能做上万人的饭。一群士兵正在搬木头，在湖畔支起了高架。
“他们在干什么？”他眉心紧锁，小声问道：“探子可有探到消息？”
“探子无法靠近他们。”一名将军走近来，愁容满面地说道：“这个慕长情不可小觑，他曾孤身一人进天晋皇宫，从老皇帝的枕下盗走兵符。他身边现在还有一个云府传人，很是厉害。严桡都听从了她的计谋，让严博重和严伊恒带着人助这小云军师一臂之力。”
“小云军师？”常书心疑惑问道：“云家还有人？不是死光了？”
“云家的女儿，云长安。”
“一个丫头？”常书心扭头看他，不屑一顾地说道：“盛元还真是没人了，让一个小丫头当军师。”
“据说，确实有些才能。”将军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瑞帝征诏她进观星台，拜为大执事。”
“嗯？”常书心楞了一下，“真的？”
“千真万确。刚刚有探子来报，她给严桡出了个主意，让大军在前面吸引我们注意力，严桡的人悄然经沼泽进攻……”
“放屁，沼泽那地方能让大军通行？找死？”常书心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
“但若她真的能从沼泽地里找到一条可行之路呢？也不是没有人走通过这条路。”将军反问。
常书心张张嘴，又闭上了。
“大人，慕长情搭的是一个箭台。”此时有人惊呼道。
常书心急步走到了城高墙边，举起盾牌，小心地往湖那边张望。那高台建得极快，现在已经完全搭好，有四名士兵站在高台上，正把一个巨大的弓箭架在高台上。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想用这么一把破弓来攻城？能过湖吗？”有人嘲笑道。
“依属下看，他们还是想以此方法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从沼泽地进攻。我现在就领兵去沼泽地那里设伏。”将军急切地说道。
常书心思索半天，轻轻摇头，“不，若沼泽的路好走，他们早就悄悄来了，不必在此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攻城之地，只怕还是在这里。我们且按兵不动，等援兵来！此处易守难攻，不必理会他们。”
他刚刚说完，一阵箭雨突然从湖的那边如密雨般凌厉射来。城门上诸将吓得赶紧蹲下，盔甲碰撞得咣当地响。常书心在地上爬了几步，头盔滚下去，正好砸到另一人的脑袋上，当场给那人的脑壳上砸了一个包。
箭雨持续了一会儿儿，墙上柱上钉满了箭，整个城楼像只巨大的刺猬。
常书心爬到了屋里，气急败坏地吼道：“鸣号，击鼓，放烟，立刻求援！”
呜……
号角声响了起来，鼓也敲了起来，在湖的对岸响起了阵阵欢呼声，就像河阳军已经打赢了一样。
常书心心慌意乱地爬下城楼，骑着马匆匆赶回府中。
“报……”探子骑着快马，一次又一次地在城门里外穿行。
漳水郡一日之间全乱了。
湖对岸。
孙尘带着十名精兵，换上了潜行衣，跃上马背，如飞箭一般离开湖畔。
他要去做什么，他带的这十个人都毫不知情。
慕长情站在高台上，眺望着对岸的高楼，神色平静。
这也是他此生第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紧张吗？我挺紧张的，这也是我今生第一战。”云长安轻声说道：“现在我们得亲自过去了。”
“我从未输过。有了你，更不会输。”慕长情握住她的指尖，沉着地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