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伊恒忿忿不平地瞪着慕长情,反手来抓云长安手。抓了个空。
云长安已经跑到木柱前,用银叉去拔弄那只蜈蚣去了。
“好大的蜈蚣啊!”她兴奋地朝慕长情招手,“你先别进去,我喂你吃点蜈蚣腿。”
“自己吃。”慕长情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这厮,总说她吃醋,他自己吃起醋来的时候,眼神比吃人还可怕!
云长安用力拔出利箭,笑嘻嘻地扎住蜈蚣,举着它往大堂里走。
除了严伊恒,严家人一个没来。
慕轲寒坐在正中的位置,身子往左边扶手上歪着,垂着眸子,把玩手中的酒杯。
“不识抬举,把他们全绑过来。”站在慕轲寒身后的随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往前一步,冲着站在门口的严家奴仆大吼。
咣……
慕轲寒把酒杯丢到桌上,低斥道:“吼什么,本王的耳朵都要聋了。”
随从赶紧退开,不敢再出声。
“桓王饿了就先吃,反正你怎么做,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个无耻之徒。”云长安把蜈蚣往他面前丢,不客气地嘲笑道。
“云长安,你搞什么!”看清面前的东西,慕轲寒吓得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没连椅子一起翻倒在地。他慌乱地稳住身子,指着死蜈蚣怒吼,“快拿走。”
“华琅烟解药的第一味药材。”云长安拖开椅子,坐到他身边,用筷子拔着蜈蚣细细的腿,饶有兴致地说道:“把这东西放进钵里煎至八成熟,再扮上葱花,大蒜,生姜……”
“你做菜呢?”慕轲寒一副要吐了的神情,额角青筋一抽一抽的。
“对啊,你的断头饭。”云长安小脸拉长,冷冷地说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你诅咒本王!”慕轲寒跳起来,伸手就要抓云长安的肩。
“敢吗?”云长安冷笑。
慕轲寒不敢!
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涂了稀奇古怪的毒药,他绝不敢轻易碰到她。尤其是她现在双眼泛光的时刻,更不能碰。
“我就想知道,你为何要选择走大羿城这条路?”云长安。
“孤圭难走。”慕轲寒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蠢货。除去云家,皇上最忌讳的就是严家人,你居然带着我们一行人招摇过市。在皇上眼中,你是拉拢了慕长情,想动用金矿之资拉近严家的关系,为你所用。皇上根本就不想把太子位给你,你这样做,无疑是挑衅他。十一皇子是他的心头肉,你明知严家与他关系紧张,还带十一皇子过来,若他在这里出事,你死定了。”云长安走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
“关我什么事!大羿城的路本来就好走,这里安全。”慕轲寒脸色骤变,死死盯着她,压低了声音,“你可别乱咬人。”
这就是了,慕轲寒没这脑子。
“吓你的。”云长安见好就收,退开几步,扭头看向端坐一边的钟睿瑶。
关宵瀚只打开一条通道让他们回盛元,这条通道直通大羿城。之前她也没有想太多,还为能见到威武的严家军而感到高兴,直到进了城,知道了严家军的处境,才知道这一招有多险恶。
但云长安这个小妖怪啊,天生怕死,为了活着,她的脑子会变得特别好使,越是困难,越是不慌,越是有主意。
钟睿瑶抬头,安静地和她对视一眼,神情不惊不喜不慌不忙。
云长安蓦地朝她笑了笑,又坐回了慕轲寒的身边。
“坐哪儿呢?”慕长情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幽深如海的眼睛看向她。
“怕你拿箭射我,我就坐在这里。你要射,先射三哥哥。他吃得多,我怕他把我的红烧肉全吃光了,所以先射死他好了。”云长安笑嘻嘻地说道,语气无比热情亲密。
“哦。”慕长情另一手垂下去,长指在靠在椅上的弓上轻轻抚挲。
慕轲寒气得脸发青,却又无法发作。他并不怀疑,若真把慕长情惹急了,慕长情是真的会拿箭射死他的!
钟睿瑶也不看慕长情,捧着茶碗,安静地坐着。
“将军来了。”外面传来了通传声。
几人往外看,严博重带着严家各位将军正大步走过来。众人皆穿盔甲,银亮的一大片。
“这是来吃饭,还是来打架?”慕云玺坐在高大的椅子上,双腿在半空中晃动着,小声问道。
“三位王爷,闲王妃,云执事,家父身体突然抱恙,不便前来。特令我等来赴执事宴,还望云执事海涵。”严博重大步走到堂中,朝几人抱拳行礼。
“吃饭,入席。”云长安的一颗心落定,抓起筷子就夹红烧肉。
若这些人真的不来,她不仅丢脸,也会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
众将落座,端碗吃饭。动作整齐划一,席间一字不语,他们可全是将军!士兵会如何,可想而之。这已足显严家军治军之严。
当然,这是吃给慕轲寒、慕长情、慕云玺看的,让他们明白严家军厉害之处。
慕轲寒心烦意乱地扒完一碗饭,把筷子丢开,起身就走。他准备去城中找姑娘解解闷,不料人刚走三步,那些将军们也都放下筷子了。
“微臣想向二位王爷讨教。桓王精于刀,闲王精于箭,还望赐教。”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朝他抱拳。
“找死呢?”慕轲寒脸色一沉,挥掌就想打。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听说皇子们武功卓绝,所以想学习学习。”将军不卑不亢地站着,不让慕轲寒过去。
“比比呗,三哥比比!”慕云玺跳下太师椅,挥了两下拳头,笑着说道:“我可以和将军比赛喊加油,我嗓门很大的。”
众人被慕云玺逗笑了。
“我们拖开二位王爷,家父正在内堂等执事。”严博重趁机对云长安说道。
云长安点点头,迅速跟着他往内堂走去。
严桡正坐在屋里等她,见她出来,马上起身走向她,抱拳说道:“先前有人偷听,所以我没表态。我现在想听执事细说。”
“不便细说,老将军信我就好,一切听我主意。”云长安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字。
严桡握紧拳头,凝视着她,感叹道:“云大军师泉下有知,会安心的。云长安,你的几个哥哥我都见过,你的天赋在他们之上。难怪他们拼死保你出来。若你完成你父亲未能参通的那本谋略,他会乐疯的。”
“您也知道那本书?可是,我把书弄丢了。”云长安明亮的眸子黯淡了几分,沮丧地说道。
“丢了?丢在哪里了?”严桡惊讶地问道。
“好在我看过之后都记得,正在重写。”云长安小声说道。
严桡与严博重对视一眼,面露惋惜,“能重写最好,那可是你们家几代人的心血。”
“对了,老将军可知我岚叔的下落?”云长安点点头,追问道。
“十四年前,他来找我喝过一次酒,后来再未见过。”严桡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十四年……”云长安想到了那些华琅烟,欲言又止。
严桡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一块玉,“这块玉是你岚师叔当年给我的,你如今大了,他也不见得认得你。看到这个,说不定他会愿意出来帮你。”
云长安收好玉佩,朝他深揖行礼,“老将军保重,我一定带军饷回来。”
严桡严肃地点头,“希望你是对的,也希望慕长情是你说的那种人。”
“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云长安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这真的会是大逆不道吗?”
“若是我女儿,我肯定不许。但是你是云家的人,你们云家娶的媳妇,又有哪一个是名门旺族之后?都是世人不能理解的女子。至于你以后的夫婿,会是什么人,我都想像不到!或者可能比慕长情更不可靠……我那个傻儿子没这个福气,我也不敢让他娶你。招架不住。”严桡摆摆手,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也不忍心折磨小公子,所以去折磨慕家的祸害好了。”云长安笑了笑,转身往外走。
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慕轲寒的刀法确实不错,一把镶着绿松石的刀在他手里舞得虎虎有风,刀式很恶毒,专砍人脑袋,招招冲着人头而去。
云长安刚走到擂台边,慕长情突然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外走。
“你不要切磋……”云长安扭着脑袋看。
慕长情不等她话说完,带着她直接上马,往将军府外冲去。
这一路拖大带小,他已经忍无可忍了,耐心用光,不剩分毫。若不是为了她,在那些人骂她第一句的时候,他已有了灭掉严家人的心。
说他滥杀无辜?
这世上哪有完全无辜的人!
“你弟弟也不要了?”云长安被纵跃起来的马儿颠得往他怀里倒,灌了满耳他的心跳声。
“我弟弟在身上。”他直截了当地回道。
云长安费了会儿才嚼懂他的意思,挥着拳头往他身上砸,“慕乌鸦,你怎么敢说的!”
“你不是叫它慕小乌鸦?”慕长情回答得更直接?
那回在矿底,云长安掀开他的袍子偷看过慕小乌鸦!那厮原来没有完全昏死过去!她的脸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