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他如今顾不上天晋,也顾不上我。”慕长情笑容浅了浅,手指在她的唇上点了点,低声说道。
“你的王妃也知道林渊的事了。”云长安朝门外呶呶嘴。
“知道就知道吧。我与她无缘,待来日好礼送她离开,如今和离也不是没有先例。以怡清王府的地位,以她的才华相貌,再找个心心相映的也不会难。”
“说得简单。你以为世间女子都像我,被人毁了婚约,还能笑笑嘻嘻的?天下只有一个云家,也只有我这么一个世人眼里不开化的女子。她可是大家千金,从小学的听的看的,都是如何为主母。你要送她走,就是和朝中唯一愿意和你和平相处的怡清王府闹翻,你在盛元真就是孤立无援了。”云长安推开他,坐在桌上,手指轻抠着他的腰带,轻声说道:“再者,她脸皮薄,也承受不了下堂妻三个字。若处理不当,会要人命的。”
“怎么办,你是开不化的女子,我是薄情寡义的男人。你何时见过我怜香惜玉了?”慕长情平静地说道。
“我呢?你不怜香惜玉,我呢?”云长安问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乌鸦嘴里肯定没好话!
“你是玉吗?”
果然,他开口就能让云长安想挠死他!
“对,我是石头,顽石,你们男人眼里又臭又硬的石头!找温柔的去!”云长安在他胸口上狠抓了一把。
“长安,我就喜欢你这样。”慕长情低声笑,“很懂自己的长处。”
云长安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是不怕死!
“那你是什么?”她没好气地问道。
“我是刀。”慕长情镇定地说道:“你是磨刀石。”
这么说,她能收拾得了他呢?若他让她难过伤心,就狠狠磨他!磨成渣渣!
“人只有一颗心,只能装得下那么多事,顾得了这么些人。对得起还是对不起,都没办法。来,不提这些,我们做点正事。”慕长情拉她起来,镇定挽袖,“铺纸,磨墨。”
云长安精神一振,飞快地拿来笔墨,铺纸、掌灯。
“五凉山寨被拔掉,关宵瀚暂时不会有心情找我们要华琅烟的应对办法。柳公公的苏洛山河图和乾坤印都在我手里,还有这面金牌,这三件东西,可以拿去给父皇,”他顿了顿,沉声说道:“换回我母妃的遗骨和我义父。在图交出去之前,你我先各记一半,不要有半分差错。”
“你费这么大的劲……就是要换回你母妃的遗骨?义父又是谁?”云长安意外地看着他。
“母妃当年被诬为妖妃,用天星锥活活钉于地宫……痛了四天四夜。我义父是照顾我的大太监,是母妃进宫时从娘家带来的家奴,自愿净身,进宫侍奉我母。我被关在里面的十七年,只有他陪着我,一针一线,一水一饭,都是他给我的。不过,他被毒哑了,不能说话。手指也被砍了,无法写字。我出宫之后,父皇不许他出来,把他也关进了地宫。那是整个皇宫,我唯一没能成功进去的地方。我来到河阳之后,牢记他的话,韬光养晦,誓要接他出来。”
慕长情的声音很低,表情和眼神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但云长安却能从他平静的讲述里听到他那惨淡的十七年,那是多么煎熬,多么痛苦的十七年!
“慕长情,我心痛你。”她从他背后抱住他,小声说道:“那你就送十一皇子回宫,然后用图和印,换回你义父和贵妃的遗骨。”
“就怕他还是不肯给。他一生信风水,听信国师之言,断定我母亲和我会是他命中之劫,只怕不肯让我带出我母的遗骨。”慕长情抿了抿唇,手下的笔不停。
“这画我真记得。”云长安轻声说道:“你不要画了,我全记在我的脑子里了。你奔波数目,早点休息吧,我来画。”
“以后装小公子,也贴两撇胡子。”慕长情扭头看看她,突然抬笔,往她嘴边画了两撇胡子。
“为什么?现在流行的是没有胡须的清秀公子,大家喜欢这样的。”云长安眨眨眼睛,小声说道。
“不行,太好看。”慕长情严肃地说道。
云长安抿抿唇,踮起脚尖,把嘴唇往他的脸颊上蹭,“那你也粘一点胡子,你也没有胡子。”
“谁说没有……”慕长情一手捧住她的脸,把下巴往她的额上蹭。
硬硬的,密密的,已钻了好多胡茬出来,扎得她直缩脖子。
“今晚跟我了吧。”慕长情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如今时时刻刻想要了你。”
云长安红着脸摇头,“不要,这地方不安全,万一正快活时有人闯过来,你提裤子来不及都是小事……万一那东西还直直的……再万一那些刺客里偏有好男风的,不杀你,要那个啥你……那多丢人啊!”
慕长情一口老血噎在喉咙里,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你就不能矜持点?”他咬牙戳她的额头,小声训道。
“不会,我是磨刀石。”云长安也不好意思了,双手掩着脸,哈哈地笑。
“你没和林渊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吧?”慕长情压低声音问她。
“我可不记得了,你问他去。我不能害他呀。”云长安脑子里忍不住幻想她说的场面,越想越好笑,笑弯了腰,指着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慕长情,要是真有男人想抱着你亲你,你怎么办?”
慕长情喉中的老血越堵越多……
扑嗖嗖……
胖喜从窗子里飞进来了,落在云长安的肩头,扑了两下翅膀,亲昵地去蹭她的脸颊。
“乖胖喜,你跑哪儿去了!”云长安捧住它,担忧地说道:“我在林子里找你,你躲在哪里呢?”
胖喜眨眨乌亮的眼睛,在她的掌心里轻啄了几下。
云长安叹了口气,把它捧紧了,贴在脸颊上,小声说道:“你想家了呀,我也想家呢。胖喜很孤单吧?可是长山灵雀,十年才出一只,我去哪里找你的家人?”
胖喜用翅膀抱她的脸,和她越贴越紧。
“问问它,在怕谁。”慕长情放下笔,沉声说道。
云长安赶紧问胖喜,“你在寺里看了谁,那么害怕,是那个白衣人吗?”
胖喜连连点头。
“长山灵雀有天敌吗?”慕长情问。
云长安轻轻摇头,灵雀擅飞,速度快,鹰都追不上。而且它会与各种鸟类沟通,会让其它种类的鸟儿帮它。就算是凶禽,灵雀也有办法收服。地上的动物猛兽更拿它没办法了,它们不会飞呀。除此之外,它怕什么?
“别怕,以后他来了,你就躲我怀里。我帮你揍他,揍扁他。”云长安把它举到眼前,小声说道:“他打不过慕长情的,再加上我,还有你,我们三个把他抓起来,捆成粽子,然后你就狠狠啄他的屁股。好不好?”
胖喜安静地看着她,不回应。
它是真的害怕了啊!云长安与它相伴这么久,头一回见它这样。
一大早,云长安还在梦里,被外面的吵嚷声给惊醒了。
昨晚上闹成那样,慕轲寒那败家子居然能沉睡一整晚,这时候正在教训他的随从,责备他们没有早早叫醒他,害他没能好好保护慕云玺。
云长安翻了个身,身边没人。
慕长情昨晚就在这里睡的,两个人挤在客栈这张不知道多少陌生人躺过的小榻之上,枕头中间还躺了个胖喜。只要慕长情往云长安这边挪一点,胖喜就往慕长情那边挪一点,楞是不让他靠得太近。
他的情敌是一只鸟!
不过,他也是真累了,没和这只小鸟计较,紧握着云长安的手,沉沉睡去。
云长安比他睡得还死,她也不明白,她和他这样子是什么关系呢?是夫妻、不是夫妻?到底是不是夫妻?亲了摸了抱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
她正惆怅时,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慕轲寒居然直接闯了进来。
“老七!”
云长安飞快地缩进被子里,恼火了骂道:“出去!”
“老七呢?”慕轲寒转过身,没有要走的意思。
“去茅房找。”云长安拽下帐子,轰他走。最好在茅厕被熏死!
“三哥,干什么?”慕云玺的小脑袋从窗口倒着出现了。
慕轲寒扭头看了一眼,飞快地走过去,托着他的身子,探出头往屋顶看。
原来一大一小两兄弟坐在屋顶上看日出了!
“七哥教我武功呢。”慕云玺把手指往嘴里放,呵了口气,哔地叫了一声,手指戳到了慕轲寒的肩头。
可能是戳得太准,虽无力道,但还是让慕轲寒的肩膀麻了一下。
“你学什么武功?你身子不好,不要累着了。”慕轲寒把他抱进窗子,冲着屋顶大叫:“行了,你也下来,赶紧地,离开这破地方,送十一回去!”
“去河阳吗?”慕云玺眼睛一亮,大声问道。
“回京,父皇要立后了,给你找了个漂亮的小母后!”慕轲寒冷笑道:“父皇真是好艳福,一把年纪了,居然立了一个才十八岁的皇后,让我等去给她磕头行礼。那个郡守老头儿,一跃成了国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