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不停地给云长安夹菜，云长安看着这傻丫头在眼前晃，心情格外好。若天底下的人全都像春分一样心地善良，为人憨厚，哪会有战事，哪会有险恶呢？
可惜人心多叵测！
她转头看向罗裳，她和朱紫若坐在一起，不时朝她这边看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冬至，玉娘的情况怎么样了？”云长安小声问道。
“听说好多了，一直在罗裳那里。”冬至回道。
那就好，她没白白跑一趟。
云长安抿抿唇，端起小碗，大口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快吃，趁还天亮，赶紧去码头看看。
这些女子不知大难将至，她可清楚得很。尽快解了河阳之困，她与慕长情也能做个了断，各自发财去。
“夫人慢点，夫人吃鸡腿……”春分继续给她碗里夹菜，乐呵呵地说道：“夫人长胖一点好，腰粗好生养。王爷与夫人同榻的时候，也能觉得抱住了软枕头，比抱着瓷枕头强。”
“噗嗤……”云长安一口茶喷出来，哭笑不得地问道：“哪来的歪理？”
春分捂嘴，脸红了，“偷看了和大哥的书。”
噗嗤……云长安又喷笑。和玮那糙汉子，居然看市井上流传的小戏本？那种书她也看过，多是写的男女之欢的事。
“春分，要不要脸！”冬至也脸红了，摁着春分，不让她再说话。
云长安忍笑，匆匆吃完饭，让冬至和春分去厨房多要几盆子蒸肉回去。
闲王妃出钱，不要白不要。
等冬至和春分装完菜，回头一看，云长安又溜了！
“夫人脚下是长了风火轮吗？”春分很生气，端着肉盆子，脚步重重地往外走。
“你们夫人去哪里了？”罗裳从一边走过来，小声问春分。
“不知道！”春分气哼哼地说道：“再受伤回来可怎么办。”
“她受伤了吗？”罗裳沉吟几声，又问。
“全是王爷弄的！王爷把夫人叫过去，整夜整夜地不让夫人睡，也不知道王爷怎么这么有力气！”春分看了罗裳一眼，嘟囔道：“一点都不心疼夫人！”
罗裳楞了楞，随即脸皮泛红，转身走开了。
春分冲她的背影掀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瞎打听。”
当她春分真蠢呢？她可知道怎么护主子了！她撇撇嘴角，一溜快步往茗月轩外走。很快，冬至背着装着湿衣的小包，拎着一只大食盒也跟出来了。
罗裳和朱紫若站在树下看着，神情各异。
“这位十二夫人真是古怪……”罗裳脑袋偏了偏，小声说道。
“丑人多作怪呗，回去了。”朱紫若拧拧眉，厌恶地说道。
罗裳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紫若，你若想活得长久，不要再惹她。”
“谁爱惹她，丑妇……”朱紫若骂道。
“玉娘的药，估计是她拿来的。”罗裳用帕子掩唇，声音放得极轻。
“她会这么好心？”朱紫若才不相信呢。
“就是她。”罗裳吸了口气，小声说道：“听我的吧，别惹她了。”
朱紫若咬了咬唇瓣，埋头往前走了几步，不甘心地说道：“王爷那里……咱们真没希望了吗？难道一辈子这样……”
“有吃有穿，就这样吧。”罗裳笑笑，拉住了她的手，“咱俩作伴就好。”
朱紫若幽幽长叹，“也好、也好。”
云长安策马出城，直奔码头。
长河厚冰从河阳正门起，东西各绵延十五里，十五里处，各有一道青石闸门。谁也不知道那两道闸门是何时藏于水下的。那日，东西两道闸门放下，截断河水，河水在短短一盏茶功夫里河面凝成厚冰。
现在已过六天了，河阳城上下，束手无策。
这里已由严止将军全手接管，和玮就在这里，正在向严止将军说明矿下之事。瑞帝的旨意，尽快重开金矿，查明真相。期限是十天。
“十天怎么查？你看这河……冬天尚未这么厚的冰，现在才秋天，未下雪，未落霜，河水结厚冰，现在军中上下都在传，这是诅咒，是惩罚，是河中有恶妖作怪。”乐容挥了挥手，焦急地说道：“若真有恶妖还好，末将一刀就斩下恶妖的头。现在是人是妖尚且不清，皇上却只给十天时间。十天之后，若不能抓到在河底悄悄修建闸门的犯人，皇上就要杀人祭天。可是杀哪个？皇上到底让我们杀哪个？”
那些人边走边聊，渐行渐远了。
云长安偷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往相反的方向走。找了个地方，把缰绳丢开，捡起一块小石子往冰面上丢。
扑嗵嗵……石子跳出好远！
她小心地踩到冰层上，犹豫了一会儿，轻跳三下。往东西两头看，冰面上有士兵正在烧火堆，用锄头挖冰层。
严止他们每日都是踏冰过河，冰层连裂缝也没有一道。她这小身板踏上去，应该不会压碎冰层吧？
但是她还是不敢贸然行事，先系上厚厚的蒙面布巾，手脚都缠上厚布，扎紧，以免冰层上的毒沾到皮肤上。最后把绳子一头系腰上，一头在河边大树上，慢慢地往河中碎船木前走。
没一会儿，她发现踏冰行走居然是很有意思的事，像这样往前跑几步，再顺势往前溜，能溜出很远呢！
她乐了，连续助跑数次，越溜越快……
到最后，绳子不够长，索性解开了，撒腿狂奔。
披风随着她的奔跑飞扬起来，嫌裙角碍事，她索性扎进腰带里，越跑越快。摔倒了，也能在冰上滑出数丈远。便是痛，也是有趣的事。
快看，红尘万丈宽，虽不能事事如意，但总是能找到小欣喜。她是如此容易满足的人哪，让她撒欢地享受奔跑的乐趣，她就觉得日子还不错。
“喂，什么人？”士兵发现了她，连射几箭，箭扑扑地从她身边擦过，击打在冰层上，弹出老远。
云长安停下来，扭头看向追上来的士兵，手一挥，把令牌丢了过去。
弦筝的令牌已经没用了，慕正曦的令牌很好用！
几名士兵捧着宸王金牌，犹豫半晌，收起了弓箭。
云长安抖了抖披风，快步走向船碎处。几块断木支起来，高高地露出冰层。她发现碎船一角有一处冰层很透澈，能看到流水，还有浸在水中的缨络流苏帘。她绕着船身仔细看了好几遍，发现整段黑冰河中，只此一处！
“有意思。”她捡起利箭，小心地在这块透明的块层上敲了两下。
砰砰，声音清脆动听，还没来得及乐，那块透明的冰块突然裂开，咔嚓咔嚓地往四周飞快地裂大……
云长安快吓死了！
若冰层此时破碎，她会掉进去冻成傻子，说不定水里真有河妖，一口把她吞了！
扑嗵……
水里居然跃出一条肥硕的大鱼，在水面上不停地扑腾！
冰有毒，水却没有染上吗？
她扑过去，把大鱼摁住，飞快地拔下银簪扎进鱼肚中，看是否有毒。
“小十二如此饥不择食？”慕长情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
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身下的冰层又是几声粗嘎的响动，裂开了！
慕长情飞快地抓住她的手，拖着她飞快地退开。
冰面上，以碎船为中心，像花蕊。四周的裂缝连在一起，像重重叠叠的花瓣。
云长安趴在慕长情的怀里，跟着他在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待停下来时，发现手里还死死拽着鱼尾巴呢。
鱼活着，拼命地扑腾，尾巴在冰面上砸得啪啪地响。
“冰要碎了吗？”她匆匆爬起来，往前面那朵硕大的“冰花”看。
那些裂痕已经停止碎裂了。
难道是她方才敲打那处透明之处带来的后果？若把那一块透明的冰层整个砸穿，黑冰是否会尽悉碎裂？
不，这处透明太明显了。严止他们在这里不止察看过一次，不可能没发现。
“慕长情，若是冰全化了，而闸门没开，这些日子下的雨，雨水不停地凝成冰。等冰化后……这些积水往哪里灌？”
慕长情指向河对岸！
严止的三万驻兵全在山谷，若水突然化开灌入，三万驻兵往哪里逃？敌军若从此处攻入盛元国，失去河阳这道天然屏障，俞城，乐山，常林，宴下，吴沟，五郡兵力薄弱之处，尽会落入敌军之手。
已经追来的严止将军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脸色骤变，刷地一下拔出佩刀，高呼一声：“回营筑防。乐容，本将军派你立刻带人去东南两面视察敌情，是否有敌军潜入。”
“是。”乐容抱拳，匆匆上马，带着人踏冰过河。
慕长情神情冷峻，扭头看了一眼云长安，大步往岸边走。
云长安一直认为是匠人之后的报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好戏。
外敌进犯，把慕氏皇族杀光最好！她就不应该多管闲事！这是天晋国，还是大夏国布的好局呢？白袍人是天晋人还是大夏人？他挺不错嘛，在河阳闹了这么久，瑞帝他连到底出了什么事都没弄明白，还对亲儿子和大国师起了疑心，觉得他们要夺河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