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臂从她脖子后面伸过来，抱了她，靠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她，却没有说话。萧婵先前睡了一觉，半夜醒过来莫名的精神了，半趴在他的身上，看他在氤氲灯光下的俊脸，突然一愣。
“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低头看她一眼，尹泽锦掀了掀唇，顺着她的头发，“只是太累。”
“哦，我又吵醒你了。”萧婵有些歉意。
他低低一笑，手指落在她的脖子上，触碰上她的肌肤，挠了挠，萧婵难得见他这样小孩子心性，愣了愣，一缩脖子，身上顿时冒出一串鸡皮疙瘩，咯咯笑着，滚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刚劲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安心无比。
“尹泽锦，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都没有寻到机会问你，我那些精英士兵，还剩下多少人？”
那个两千人，折损了一半，除去受伤的人，约莫还剩下八百人左右。比起整个大宁和建平的战役来说，元照国军的伤亡是极小的，他们的牺牲是极有意义的。但萧婵想的不一样。那些都是她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人，他们陪着她夜入建平，陪着她一起插火把，拴马绳，一起高声呐喊，一起逃跑，他们也掩护她，他们的命运全部由她亲手安排的，可他们死了，她却活着。
她到底是一个女人，再硬的心肠，也是一个女人。
尹泽锦胸膛上湿了一片，才发现她在流眼泪，“怎么哭了？”他微微一慌，捧着她的脸。
萧婵抬起头来，无声地笑了一下，可笑容随便爬满了脸，她眼角的泪水仍是未干，只低低饮泣，“我没有哭……我就是心里别扭，觉得难受。”
“这还叫没哭？”
“这叫喜极而泣，他们很值得骄傲。”
“犟种！”尹泽锦安抚着她，轻拍她的背心，慢慢说：“你的心思朕都懂。”说到此处，他突然抬起手来，将掌心摊在她的面前，上面除了薄薄的茧，还有一条条分布不同的纹路，她不解地看着他，却听见他低低说，“在这只手里，折损的人……不计其数。”
他不像她一样，把情绪外露，可那语气却还是让萧婵鼻子酸了一下。她紧了紧双臂，闭上眼睛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流下丢人，只声音却有些低哑了。
“如果有一天，再没有战争，该有多好。尹泽锦，等仗打完了，我们两个找个地方隐居吧，你也不要做皇上了，我们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隐居山林？我不是已经准备了一处。”
“才不！”她笑，“大隐隐于市，可以就在我们的月锦茶楼，整日听听他们说书，喝着小茶，过着市井的生活，平平淡淡，也平平安安的，最重要了你说是不是。”
“……”
“尹泽锦，你说我这个理想还成吧？”
“可谓鸿鹄之志。”想想，他又问，“那小隐呢？”
“小隐隐于屋。”萧婵嘿嘿一乐，给了他一个极为怪异的笑容，故意逗他似的松开了抱在他身上的手，慢慢探入脐下，可却被他抓住了。
“婵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她挤眼，自觉是最为媚人的笑容。
“现在的朕不懂。”
“不懂啊？那我教你好了，学费五十两。”她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小手在他手里挣扎着，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男人，从头到脚的细胞都在惊叫着让她今天晚上必须要做点什么，要不然再无法排遣噩梦带来的情绪。她抬头挺胸展颜扭腰撅臀，做了一个设想中最为动人的姿态看着他，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尹泽锦，放手嘛。”
尹泽锦的呼吸微微急促，低头呵气，“婵儿……”
她心里一喜，巴巴搂着他。可下一瞬，他却突地起身掏出一个镜子来递到她的面前，意有所指的说：“先照照镜子。”
如今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不，应该说是，盯着镜子里面那个一脸脏东西，像鬼一样蓬头垢面的女人。
“啊！”她惊叫一声，飞快地跳下床。
“我要洗脸洗澡换衣服。”
想想她腆着一张那样的脸，在尹泽锦面前“丑态毕露”的扮娇媚，她简直想咬舌自尽算了。可跑了没几步，她又反应过来了。她更丑的样子他都见过了，而且，他先前不还抱着她睡了吗？他都不计较，她又何苦自欺欺人呢？慢悠悠回过头来，她看着斜斜倚在床头似笑非笑的男人，眼睛一眯，又一步步慢慢地走了回去。
“尹泽锦，你心肠好毒。”
“此话怎讲？”他挑了挑眉。
“都不给我洗个脸，让我就那样睡下，故意让我丢人。”
“好心没好报，朕那是怕吵醒你。”尹泽锦淡淡剜她一眼，转瞬，又低低一笑，“朕都不嫌你脏，你还嫌上了。要早知道婵儿这样想，朕不仅给你洗脸，即便是洗澡，也是可以代劳的。”
“哈哈！你……”打了个哈哈，萧婵干笑一声，转头出去了。
朝九就守在外面，心情忐忑，见她出来找水，他为了先前那点事儿，殷勤的跑上跑下，很快就为她备好了。萧婵累了一天，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回来，尹泽锦还没有睡，静静倚在枕上看书，似是在等她。
这样有“生活气息”的尹泽锦，让她心里微微一暖。
“尹泽锦，妾身我又回来了！”
萧婵飞快扯开他手里的书，就恶作剧地扒他身上的衣裳。尹泽锦不知道她在抽什么疯，身子往后一倒，死死扼住她的腰，喊了声婵儿，可她嘿嘿一笑，顺势倒下去，轻轻噙了他喉间不停滑动的男性象征。
“小疯子！”
听见他声音骤然一哑，她得意一笑，双手往他脖子上一缠，整个人像个冬瓜似的滚了进去，在他身上压过一圈重重地倒在了他的手臂上，却听得他低低抽气了一声，不由狐疑的看过去。
“压痛了？”
“没有。”尹泽锦眸子一沉，低头吻她。
“哦……坏人！”被他吻上来，她脑子顿时放空，顾不得去细究他为什么会抽气，只热情地与他吻在一处，弄得唇上又湿又滑，吻得两个人气喘不匀，像往常这样儿就该收场了，可今儿也不知怎么的，大概是战争的生死不定，让她越发珍惜在一起的日子，越发不想等待，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尹泽锦！”在他的唇离开时，她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东西来。
“嗯，什么？”他声音喑哑，眸底含波。
“我在那边军营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吗？”
尹泽锦有些不明白她半夜三更在发什么疯，刚刚亲热一回，又提到东西，稍稍蹙了下眉，还是点了点头，“都让朝九给你收着。”
萧婵咧嘴一笑，“你等我一下，不要睡啊。”
原来那个护腕，她是准备在他生日的时候才送给他的。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她觉得两个月太漫长，等待太熬人，既然已经备好了，不如现在就送给他。
出了门找到朝九，在他同样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里，她拿到了自己的东西，那个被她用锦缎给扎成礼盒形状的东西，又神经兮兮的跑了回来，往榻上一摆。
“给你的，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造的。”
尹泽锦眸子一沉，“什么？”
拉着他的手，一起抽开锦缎上打的活结，萧婵笑眯眯地揭开了木匣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做工精美压了花纹的护腕，得意地说，“这个东西用寒铁打造，是我拜托最好的匠人打造的，当然这个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看着……”
她抿着唇，用指尖在护腕上端的一个按扭上进行推、转等东西，随着她的动作不同，护腕不仅可以伸出尖利的刀片，还可以像弓弩一般发射出极小的锋针。
“针上，我淬了毒！”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她讲解着功能，又低低说，“这种毒发作起来极快，所以非一般情况下，不要随便使用。”
尹泽锦看着她，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太能干，你自卑了？”萧婵嘿嘿一笑，就要去捞他的手腕。
“来，我给你戴上，你一个，我一个，算是我给你的嫁妆了，之前的嫁妆都是父亲替我准备的，都比不上你给我的十里红账，咦，我说你躲什么躲？”她说了一串，终于发现尹泽锦的不对劲了。
“先放着，明日再戴。”
“不行。”萧婵眉头竖起。
“婵儿……”他无奈的低叹，伸出右手，“那戴这只手。”
“谁戴在右手的？不方便操作。”萧婵拒绝了，脸色有点难看了，“左手伸出来。”
要说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现异常，那就不是萧婵了。嘴里嚷嚷着，她盯住尹泽锦不自在的表情，身体突然扑了过去，一个错身压住他，一把揪住他的左手腕。尹泽锦想要闪身，她却飞快上移，扣在了他紧紧包扎的伤口上。
“尹泽锦！”她咬牙切齿，他眼睛盯着她，严肃着脸，理直气壮。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