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船走,她和王松弋的网兜都一动不动地在水中,随着船走,在水上滑出一道长长的波纹。
一个时辰后,小船转过了这一面青山,飘到了一处山峦处,不走了。
“提网?”王松之笑问。
萧婵点点头,“好!”
二人一起抬手,两个网兜哗啦一下子破水而出。
后面的小船上传来兰昆、竹溪和王松弋书童齐齐的惊呼声。
只见两个网兜,不仅兜内网的都是鱼,兜外的丝网处挂的也都是鱼,满满当当的两兜雨,看不出谁多谁少来。
“你猜,我们谁网的多。”王松弋笑问,他确实也没有想到萧婵竟然这么厉害,再怎么说也是他从小在这里玩耍长大的,不过今日有赌约,而且是个怎么都赔不了的赌约,王松弋有了自己的私心。
“数数就知道了。”萧婵也被带出了兴趣。
王松弋点点头,先拿过谢芳华的渔网,将她网兜里的鱼都倒向一旁的一个小仓子里。开始数起来,“一条,两条……”
萧婵看着他。
不多一会儿,数完了,王松弋笑着道,“大鱼五条,小鱼十条。”
萧婵点点头。
接着王松弋又将自己网的那兜鱼倒到了另一个小仓子里,开始数。
后面的小船靠近,兰昆三人也好奇地盯着他数鱼,她们就算一开始不知道,现在也是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赌注了,只是小姐竟然会捞到这么多她们是没有想到的。
“大鱼同样五条,小鱼……唔,十一条。”王松弋数完后,用手捏起一个极小的如拇指般大的鱼看向萧婵,“这个,也是鱼,不是吗?”
看着王松弋认真的样子,萧婵终于忍不住乐了,“不错,是鱼,我输了。”
“那赌约?”王松弋看着她,眸光粲然。
“自然作数!”萧婵愿赌服输,“不管你以后提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自当履行。”
王松弋颔首,“即便为你烤鱼,今日也不虚此行。”话落,他扫了身后三人一眼,“我们几个人,有这几条大鱼就够吃了,小鱼就放生吧!”
萧婵没意见,见王松弋这个样子,对他贵公子的形象似乎更加有好感了,就算她知道那不是对尹泽锦那样的感情,只是现在跟他在一起也不算事坏的。
王松弋对那书童招招手,那书童立即跳上了这只船,捡了大鱼放在早已经备好的木桶里提着,其余的小鱼都放回了湖里。
“这面山上去,有一座亭子,石桌石椅俱全,我背你上山吧!”王松弋扶着萧婵到了岸边,对她道,“我这个未婚夫背你不算是失礼术吧。”
萧婵站着不动,看着这座山,“这是西山吧?”
王松弋点头,“不错,正是西山。”
“上这山顶上,往下看去,岂不就是西山军营了?”萧婵虽然是问句,但语气肯定。
王松弋抿了一下唇,“是西山军营。”
萧婵又看了片刻,回转身看着王松弋,“你带我游湖,又要背我爬山,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只是为了让我来看军营?”
王松弋忽然抿起唇角。
萧婵看着他,“王松弋,你不是向我父亲求亲了吗?如今这是做什么?”萧婵并不记得尹泽锦和王松弋有这样的交情。
“我以为……也许……”王松弋看着她,斟酌着用词,片刻后,见她静静的眸光看着他,他忽然叹了口气,“也许我做错了!不该乱插一脚。”
萧婵忽然冷下脸,“既然你觉得做错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跟我父亲说,我下场不是嫁不出去,用不着谁来怜悯好心接收。”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松弋面色一变,立即上前一步,对她解释,“在你刚刚到上京城,那次你上朝接受皇上的赏赐的时候,我便已然心动,有了心思想求娶你。但是他先了一步,没给我机会。那日我去军营找他。他竟然说谁爱娶你就娶你,与他无关,说我若是愿意娶你,只管娶,别来烦他,我一气之下,便去萧府,没想到萧将军答应了……”
“所以,你如今这是后悔了?”萧婵看着他。
“不是后悔,只是你的心……”王松弋看着她,“万一庚帖真的换了,我不想你后悔。我这样做,何谈是君子?岂不真成了趁虚而入的小人?我不怕他,但是怕你将来恼我怒我恨我……”
萧婵静静地看着他,眸光清冷,不说话。
王松弋说不下去了,也看着她。
过了片刻,萧婵沉声对兰昆、竹溪道,“扶我回去!”
兰昆、竹溪没想到这一路都好好的两个人,竟然说翻脸就翻脸了,二人不敢言声,过来扶萧婵。
王松弋忽然先两人一步上前,一把抱住萧婵,苦笑道,“对不起,你这么聪明,我不该自作聪明伤你,我……对不起,你别恼,我……不会哄人,但我保证,再没下次了。就算枉做小人,趁虚而入,我也认了。若是真的能换了庚帖,那么别人就是别人放弃了,我又如何不能娶你?对你好?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兰昆、竹溪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开王松弋,都看向萧婵。
萧婵身子僵硬,听着王松弋的话,一言不发。
“你几次救了大皇子,也处处与瑞兄的对峙我都看在眼里,我是王家的人不错,但是我既然心里已经有了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便会以你为先,不要说是皇后姑母和瑞兄了,现在就是违抗了全天下,我王松弋也是唯你萧婵不娶的……”王松弋抱着萧婵的手微微轻颤,“你们有婚约,两情相悦时,虽然想通放弃过,但如今,此一时彼一时。我还想再要个机会……你原谅我今日糊涂好不好?”
萧婵依旧不言声。
“若是,庚帖换了,以后,谁夺,我也誓不放手,若是庚帖换不成,我就彻底死心了。”王松弋声音渐低,“闲看花木,碧湖泛舟,就像这般,我愿与你一起护你在意的人,也愿与你这般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闲看花木,碧湖泛舟,平平淡淡过一生……
世间多少人能随手而得的平凡幸福,对于她萧婵来说,却是奢求,她不能荒诞了再活一世的恩典,她不能忘记了上一世的仇恨,她没有办法忘记了自己全身毒血的事实。
萧婵闭上眼睛,本来要推开王松弋的手缓缓地垂落,低声道,“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答应你的烤鱼……”王松弋见她不生气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嗓音柔和。
“回府后,你下厨,清蒸啊,红烧啊,水煮啊,在府里烤鱼也行。”萧婵道,“也可以让父亲、小畈、武昊都尝尝你的手艺。”
王松弋顿时笑了,“好!”
兰昆、竹溪、王松弋的书童,三人见二人和好了,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兰昆、竹溪想着王公子哪里不会哄人?明明很会哄人,句句都说到了小姐的心里。
王松弋放开萧婵,扶着她重新在船上坐好。
兰昆、竹溪、书童三人也连忙过去重新支船。
两条小船不多时原路返回。
来的时候是顺风顺水,回去的时候自然是逆风逆水。但是王松弋支船轻松,看不出多费力。
萧婵在船上静静地坐着,看着两岸青山绿水,双桨划动,卷起一层层波纹,似乎投到了她的心湖。她想了些什么,又没想什么。
王松弋一直再未说话。
一个时辰后,两只小船靠了岸。
王松弋扔了桨,扶着萧婵下船,向马车走去。
二人刚走两步,忽然树林中有一股杀气铺面而来,紧接着,十数黑衣人挥刀向二人砍来。
王松弋瞬间揽着萧婵退了三丈,退回了小船上。
兰昆、竹溪、书童三人大惊失色,纷纷抽出剑,拦在了二人面前。
王松弋在船上堪堪站稳后,轻轻地打了个口哨,哨声响起后,从两侧的山峦处,冲出大约有百人之多的护卫。瞬间将这些黑衣人团团围困住。
兰昆、竹溪、书童三人根本再用不到,退出了站圈,立在了一旁。
萧婵认出这些黑衣人与她接到圣旨与尹泽锦再无关联那日闯入萧府西苑的数百黑衣人气息相同,显然是皇室隐卫死士。不用猜测,自然是来杀她的。
皇帝可真是锲而不舍,不死心啊!
而王松弋这些人显然是一早就埋伏在这里,恐怕是这一面青湖四周,都有他的人。
她偏头去看王松弋。
王松弋对她微笑,“带你出来玩,自然要护住你的安全。”
“这些人是皇室隐卫。”萧婵道。
王松弋对她眨眨眼睛,“暗杀不敢暴露令牌和身份,拿的是密旨。”顿了顿,又低声道,“就算是明旨,我到也不怕。一个不留后毁尸灭迹,皇上也没办法怪罪。”
萧婵不再说话,王松弋不怕皇上,从他明明知道现在萧府的处境,有在她和尹泽锦的事情正在风头浪尖伤,他就敢去找尹泽锦挑战,又向她提出求亲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一片河岸顿时杀戮和血腥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