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请,这里就是福安坊。”
农场西北边有一座规模和欧阳府差不多的宅子,是欧阳夫人出资让人修建起来的救济所,也是桑农们养蚕之处,楚璃一行人跟着欧阳墨从大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园林式结构的院子,院子内晒着许多辣椒、玉米、菜干等干货。“姐姐,你看。”
闵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孩,小孩正蹲在玉米架旁哭泣,但是声音很细,生怕被人听见似的哭一会向四周张望一下,见来了几个陌生人立刻抹了抹眼跑进门去了,正有一个老妇人从屋内出来,小孩便扑进她的怀里,喊了声“娘”。“哎,可怜的孩子,是不是饿了?等娘忙完了给你去做吃的。”
那妇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话的声音同样小,楚璃发现这里的人说话都是这般有气无力。“欧阳公子,这些百姓在这里也吃不饱饭吗?”
显然绍安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面跟着往里走一面问欧阳墨,欧阳墨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闪烁地道:“这边向来是我娘在打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老人家每过一段日子就会去城门口施粥,住在福安坊里的人目前也是能自给自足了,照理是不会挨饿的。”
夜千重始终紧抿着唇不说话,但一双眼睛却将这里的一切都收归于眼底。正对大门的屋内,几个桑农正在喂蚕,欧阳墨解释说三四月正是农忙时节,百姓乡下的地如今坏的坏,卖的卖,种不出庄稼就靠养蚕挣点钱。“不是说水路不通吗?这些蚕丝怎么卖出去?”
楚璃不解地问道。“前段日子就有京城的商人过来收这里的丝织品和绣品,哦对了,你们应该不知道吧,咱们这的怀绣可是出了名的好,等过两天带你们去看看。”
楚璃一听到“京城商人”四个字,心下一惊,拉住欧阳墨的胳膊继续问道:“那个商人你可曾见过?是不是一个约莫50来岁的男人?”
欧阳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回想了想又问旁边引路的一个小厮,那小厮是上次接待的人,立刻想起来是谁了,马上回答道:“是的是的,听口音的确是京城那里来的,好像说姓……姓楚来着。”
楚璃差点要惊呼起来,碍于这里这么多人她只好强忍着激动,继续问了那商人的去向,小厮也一一作答了。楚璃几乎可以确定那来收丝产品的商人就是她父亲无疑了,不管怎么样到现在为止父亲都是平安无事的,她心中也平静了不少,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继续和夜千重他们在宅内“参观”。“叫你偷吃,叫你偷吃,看我不打死你。”
一男子手持竹棍追打着一个男孩,那男孩捂着屁股,边跑边喊:“我不敢了,不敢了,娘,你快来救我。”
夜千重上前拉住那名男子,厉声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有你这么打孩子的吗?”
那男子见后面跟着欧阳墨,立时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只管求饶道:“这位官人,我就是这里的一个帮工,那孩子不听话不帮忙干活也就算了,还偷吃东西。”
欧阳墨也呵斥了一句便让那帮工退下了,闵玥将那孩子拉过来问他是不是饿了,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块干馍馍给他,那孩子朝她吐吐舌,道了声谢便跑了。“你这包是百宝箱呐,怎么什么都有。”
楚璃嘲笑她,闵玥也学着那孩子的样子朝她吐吐舌。“那个,夜……夫君,我有话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众人巡视了一番从屋子里出来后,便去了后院桑农们吃喝的地方,大家伙都坐在庭院亭子里喝茶,楚璃突然神秘兮兮地将夜千重拉到了一旁,夜千重不悦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耍什么把戏。“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夜千重刚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眼睁睁地见楚璃迅速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绍安在一旁张大了嘴,看得是心惊肉颤,他将军可从来是不让人近身的,夫人是凭什么本事竟能让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吞了一条……那东西……分明是……蚕宝宝!暴殄天物啊!楚璃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夜千重,可没想到她这一举动立刻引来这里桑农们的不满,有几个大胆的直接过来和欧阳墨说了几句什么,欧阳墨皱皱眉挥挥手让他们走了。后来楚璃才知道,其实“蚕”在这些桑农的眼里比金子还要金贵,有的时候几个小孩实在挨不住饿便会偷吃生的蚕宝宝,被大人知道了可是要罚饿好几天的,他们宁可吃树叶、树皮,挖草根吃也是断然不会吃蚕的。哎,楚璃想,吃糠咽菜的年代果然不管是在哪个大地都有,作为最下等的百姓,不知何时才能从饥荒中解脱出来呢。少将军被少夫人整蛊了!绍安和清风在回去的路上说说笑笑,这摆明了是不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回到府上,夜千重阴沉着脸,一想到自己吃了一条虫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楚璃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他在不停地喝水,边喝边抚着胸口干呕,两道浓眉往内紧蹙成一条。“咳咳,夜公子,你找我。”
楚璃憋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夜千重立刻恢复了神态,脸上飞过一丝尴尬,他心下不免一阵慌乱,心想这丫头应该没看到刚才他的举动吧。“明天你跟着夫人和小雪他们去城门口施粥,你爹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夜千重语气很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楚璃想这人还挺能装。她干笑了笑服了服身,礼貌地道:“那有劳夜公子了。”
夜千重:“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