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的院子在庆国公府偏南的位置，几乎算是整个府邸的最后了。去正房要经过其他几个院子，院门口都站了晨起洒扫的仆妇丫鬟，向来是主人还没起，她们得了空聚在一起说笑。
有人眼尖见到沈煜领着苏天歌过来，赶紧躬身施礼，“世子爷，世子妃早。”
沈煜点点头，藏在袖子下的手拉着苏天歌的手，越过她们接着往前走。
“她们似乎对我很好奇。”
“嗯，夫人名声在外，在府里你是世子妃，到了外头你或许还能听到那不是苏天歌的夫君吗？”
“真的啊，我倒不知道我这么厉害。”
“所以我在考虑郑仵作那天说的提议，把你藏起来。”他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笑。
“二爷早。”沈炤从自己的院子出来，没看见别的倒是一眼就看见了前边两个你侬我侬的人，看得他头疼。昨日沈煜早就溜得没有人影，所有上来喝酒的人就逮住了他。往常从来没有的兄弟情深，昨日倒被人频频挂在嘴边，什么兄长之责做弟弟的也可代劳。狗屁！
可他心里憋得难受就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地把自己灌了个烂醉，不知道还以为昨日是他成婚呢。
嘶，现在脑袋上还像被带了紧箍咒，扎疼，在抬头看见沈煜神清气爽的背影，头痛欲裂。
“二爷，您怎么了？”
沈炤一个揉头的功夫，旁边的仆妇的嗓门就大了起来，这么一喊路过的就都听见了。
“无事。”他看见沈煜还有苏天歌转身看了过来，这下转身走会不会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二爷早。”苏天歌瞧着硬着头皮走过来的沈炤先打了招呼，于沈炤该有的礼貌她会有，但若说能有什么好感应该是难了，她记仇，尤其是对方还曾经要杀了她。
“早。”沈炤点头应下，于苏天歌，该有的尊敬他会有，毕竟是她医好了他的腿，可是又隔着沈煜，他就只能对不住了。
“二爷昨日喝了不少酒吧，回头让厨房煮醒酒汤时加些甘草，我听二爷的声音不太对。”苏天歌挣了一下手试图让沈煜放开手掌，可是他就跟没察觉到一样，还是攥着不放。她挣得动作大了一点，腕子上挂着的玉镯打着了他尾指上的甲套，叮当一声脆响，惊得她赶紧老实站着不敢动。
“话太多。”沈煜扭头看了苏天歌一眼，手掌反而抓得住更紧了，大有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不用看沈煜的表情，沈炤也知道肯定是那种让他抓狂的嚣张，他顿了一下说道：“四门巷前些日子有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得到了一本医书，上面讲述了很多种毒物毒理。大嫂若是喜欢，我回头让人整理好了给您送过去。”
“好。”
沈炤说完看也不看沈煜的神情，拂袖而去。
“他为什么肯给你书你要心里有数。”沈煜有些闷的声音响起来，想来是不乐意她对沈炤的笑脸了。
“是是是，妾身知道了，不该拿你们的不和谋利。妾身这厢向您赔罪了。”苏天歌趁机将手抽回来，还真的要躬身给他施礼。被他伸手刮了一下鼻子，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两人轻笑起来，声音不大却刺得走在前头的沈炤耳朵疼。
他恨不得纵身来个飞檐走壁，所以赶紧加快步子到了正房，同母亲问安。
沈渊见着他说道：“一会儿别急着走，我有话说。”沈炤应了一声在旁边坐下来，尽管再不想承认，他为了母亲也得做一个表面孝顺的儿子。上次母亲被气得卧床数日，他真的害怕了，所以就算有一百个不乐意，他也得做出父慈子孝的样子来。
沈煜领着苏天歌进门的时候，沈渊还有沈夫人正坐在上首等着敬茶，两人的脸上挂了努力维持出的平静。苏天歌知道，彼此心里并不乐意，也不欢迎。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们还是得凑到一起做家人。
茶敬过，该有的礼节也都有了，沈夫人捂着头回去休息。沈煜被沈国公留下说话，苏天歌就自己先回了院子，那多出来的箱子还等着她检查。
库房一侧放着那多出来的三十口箱子，只有一口箱子没有落锁。打开来上面铺着油布，还有一串钥匙。油布下面摆放着一口略小一些的盒子，瞧见这箱子的第一眼，她心里先咯噔了一下。乌木的质地，上面还有雕刻出来的纹路，九曲回字纹，没有锁头。
“丁香，拿着这个盒子。”丁香叫来一个丫鬟两人一起把盒子抬出来，比想象中的要轻许多。
剩下的箱子都没什么特别的，跟她自己准备的嫁妆一样，放着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把库房重新锁上之后，她带着盒子回房间。
拿着剪刀割破指尖，鲜血顺着指尖流到盒子中间的那条缝上，她需要耐心等着鲜血填满缝隙。门被人一把推开，沈煜慌张地出现在门口，看见她的瞬间才呼了一口气敛去了一脸的着急。
“既然打不开就不必打开，你……”他走过去抓她的手。
“别动，已经快要打开了。手已经破了，要不然我怕是还得开一次。”她用另外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背，“别担心，这一次我不会再不告而别了。”
“是永远都不要。”他扶着她的肩等着盒子打开，等得胆战心惊。从正房出来，他不放心那多出来的妆奁，就拐去了库房。结果守库房的婆子说她抬走了一口乌木盒子，他几乎是飞奔过来的，一路悬着的心在推开门看见她时终于放了下来。还好，还好。
鲜血浸满了回字纹，她抬手拿来帕子，被他接过去，“离它远些为妙。”说罢拉着她站在一旁，将她流血的指尖放进嘴里。
“沈煜，你莫怕，这一生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回字纹上的鲜血全部渗了进去，须臾之后，咔吧一声响。盒子开了，并没有什么让人叹为观止的宝物或者惊心动魄的暗器，里面铺着素白的绸布，只放了两卷画。
一卷她母亲的画像，一卷画着一方山水。美人浅笑牵着一个梳双髻的女孩儿，山水寥寥数笔，潦草的水面上停着一叶扁舟，上面站着一人负手而立，青衣加身，衣袂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