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歌在廊檐下剪红纸，旁边有小宫娥在教她从哪开始，两人轻言细语地交流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到她脸上都是温柔的影子。
萧玄抬脚进来，摆手止住有人出声请安的动作，笑着轻轻地走到了廊檐下。
一方小小的红纸在她的手里被修剪一番，有了大致的图案。她放下剪刀展开来，是一个大大的双喜字，“还不够圆润。”她扭头跟一旁的宫娥说着，才瞧见宫娥已经跪到了一旁。
“民女见过陛下。”’苏天歌放下手里的纸张，侧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跪拜行礼。
这一次他让她行了礼，也终于把两人的身份对立了起来。萧玄停了一会儿出声说道：“平身吧，朕今日过来是想告诉你，你可以走了。”
他盯着她，瞧着她的侧脸微微放松了几分，他的心被她的迫不及待给狠狠扎了一刀。那个大红的喜字，她专门学来是为了沈煜吧，他得承认自己败了。他尽管如她所愿做了皇帝，也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他还是失败了。
他败给了自己的一往情深，见不得她受委屈，他败给了时间，没有早一点遇见。
“陛下。”苏天歌站在廊檐下叫住了萧玄，“您稍等。”说罢转身进了屋子，没一会儿端着一个三层食盒出来走到他面前，“这是民女今日亲手做的，你拿去吃。制作的方法民女已经教会了殿里的厨娘，您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吩咐她们做来。”
萧玄伸手接过食盒，也接过自己被她宣判的命运，朋友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
“天歌，若是觉得不幸福了，就来找朕……”他明知这是傻话，那个为了她敢抗旨不遵敢什么都不顾的人又怎会让她不幸福。
“谢陛下。”苏天歌施礼，萧玄拎着食盒转身出了芳华殿，如同一个受了伤却无处可依的孩子。她叹口气，她终究只是敬重他而不是怜爱。
来时备着的东西本就不多，走时也就两个包袱，从芳华殿到宫门，苏天歌没用驾辇。她走得步履轻快而坚定。刚进来时以为的千难万险，幸好并没有发生，太后纵然不喜欢她，却不会害她，这是聪明人的做法。至于窈娘，想来萧玄早就知道了她做过的事，所以防她防的紧。
这一个多月，她倒着实把身子骨养的很好。
“姑娘，咱们以后都不会再进宫了吧？”丁香小声问道。
“不来了。”
“那就好，在宫里，奴婢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的。哪有在庆阳巷自由自在。”丁香拎着包袱也走的轻快无比。出了宫门遇上接应的人，艾虎瞧见两人赶紧过来接过丁香手里的包袱。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出来？”
“我日日都来，不过今日沈大人上早朝的时候去了庆阳巷，说你们一定会出来，让我早点过来。这不，果然就接到了。”艾虎笑着说道：“大家都在家里等着呢，本来周大娘还准备弄一些柚子叶水，不过沈大人说传出去恐生事端，就没弄。”
“沈大人呢？”丁香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别的马车。
“沈大人从进宫上早朝就没出来过。”艾虎说完，苏天歌上马车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还在宫里？
“姑娘，咱们不等沈大人了？”
“回去等。”苏天歌放下车帘，宫里宫外都是萧玄的人，她不能做的太伤人。尽管她恨不得就见到沈煜。
御书房里，沈煜站在一侧敛眉低首，萧玄出去了，让他在这儿候着。谁知道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他微微动了动脚缓解一下身体的僵硬，门外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陛下。”跪伏行礼，萧玄应下坐回椅子上。
“平身吧，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朕去了芳华殿也让她离开了。”
“谢陛下。”
“你不必谢朕，朕留你在这里是有话要说。你先前提议让朕下旨认下她这个妹妹，朕做不到，让朕赐婚，朕也没打算这么做。放她离开已是朕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让天歌隐姓埋名吗？”
“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光明真大地做她自己。”
“谢陛下。”
“也不必替她谢朕，朕若想要她的谢意自会让她知道。”
“是。”
“你也别得意太早，朕听说炎亲王从先皇那里得了密旨，让他铲除苏云隐藏在大历的势力。如果真没记错的话，沈夫人跟苏云关系匪浅，国公府已经被架在了火上烤。你的世子之位还想要吗？”
“陛下，臣虽然恨着她夺走了母亲的位子，可是她这么多年并未做过任何伤害到朝廷的事情。国公爷更是痛恨苏云到了极点，所以陛下尽管放心，国公府并不会因为苏云的事情给陛下带来困扰。”
“是吗？那你自己看看。”萧玄说完拍了拍桌上的一本奏章，内侍赶紧拿着奏折过去递给沈煜，“你看完了再来给朕打这个保票。”
“这……”沈煜看完奏折也惊呆了，“国公爷应该并不知情吧？”
“他是不知情，可是他已经被蒙在鼓里默许了这件事情。”
“臣会处理这件事的。”
“你不明白朕的意思，处理女人的事情她才是最佳人选。朕已经默许了你们的婚事，所以她完全可以替你做这件事，至于你，朕另有安排。”
“是。”沈煜将没说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你以为朕在害她？这天下谁都可能唯有朕不会。炎亲王已经开始行动了，并且卓有成效，朕不想让这件事变得像先皇当初整治隐逸族还有高棉国线人那般混乱，大历已经再经不起那样的动荡了。若是让炎亲王将事情闹大，到时候这些人你说朕是杀还是不杀？”
“她是苏云的女儿，那些势力遇到风吹草动势必会寻一个靠山，她就是最好的靠山。而她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再伤害大历。”
“这才是朕放她离开最大的原因。”萧玄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打算，呼了口气看着沈煜，“朕跟她说过，若是觉得不幸福基金管来找朕，你会让她不幸福吗？”
“谢陛下。”沈煜拱手施礼，心里对萧玄忽然有了一丝好感，觉得他说不定真能成为大历历史上最好的皇帝。
“走吧，走吧。什么时候成亲不必告诉朕，朕也不打算送贺礼。”
沈煜放下奏折退出了御书房，他恨不得来个飞檐走壁赶紧去见她，可是这是皇宫。他只好撩起衣摆快步走下台阶，又疾步走向宫门。
萧玄从御书房出来，瞧着沈煜急不可耐的身形，皱皱眉头。随即转身看着长长的宫墙，叹了口气，他终于做到了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