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的街面上尸横遍野，血气冲天遮蔽了半圆的月亮，让本来清冷的月色带上了血色。萧玄一番拼杀从宫门口冲进宫里，带来的人几乎损失大半。
更让萧玄没有想到的是，杀进宫门在养心殿外遇上了拦路的萧炎，而且因为御林军内部起了内讧，以前从没注意过的一封副统领居然是萧炎安排在御林军内部的眼线，他带了几乎三分之一的人跟萧炎粘在一起了。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父皇还在休息，下了旨意禁止任何人进入，我只是负责看守养心殿而已。”萧炎身着戎装横刀而立。
“有没有事不是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我要进去看了再说。”萧玄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寸步不让，他上前一步，萧炎摆手，身侧的侍卫左右靠过来横刀拦着了他。
“我劝你还是莫要轻举妄动，免得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皇兄这话是不是有点挟天子令诸侯的意思了？”萧睿的声音从右方传来，看方向应该是从另一道宫门杀过来的。萧玄皱了皱眉，御林军在他手里竟然还能放萧睿进来，看来他上次还是没有把那些人清理干净。
“三弟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早到晚一直都守在父皇跟前，父皇有什么话自然都会跟我说。我说了父皇在休息。”
“那皇兄可否解释一下，九门为何戒严？”
“京城中混入了许多不法分子，为保证京畿安全，我才下令城门戒严的。”
“皇兄，大家都不是傻子，你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得问问我二人。二皇兄的京郊大营，我的京畿巡防营，你觉得你那些九门戍卫能抵挡几时？”萧睿看着萧炎冷笑着说道，不知萧炎的自信从哪里来。
“你们想造反逼宫吗？”萧炎刷一下子抽出刀来。
“让我二人进去看一眼，若是父皇真的安好在休息，我二人自会悄无声息地出来，绝不惊扰父皇。”
“不行。”
萧炎挡在养心殿门口，大有上前一步就拼命的架势。形势一触即发。
彼时苏天歌正坐在窗边翻看卷册，听见前头的敲门声，还在疑惑谁会这么晚了过来。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掌柜过来敲门，神色慌乱。
“谁来了？”
看见苏天歌，他脸上的慌乱终于稍稍缓解，“姑娘，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说他是……是您的父亲，还说姑娘若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最好去见他。”
“另一个是谁？”
“像是侍卫。姑娘您的父亲不是……”
“就是他。”
“他不是给圣上看病的人吗，这么说这满京城的动乱都是他做下的？他这样直接上门不是把灾祸都带给我们了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天歌上楼梯进雅间，苏云稳稳地坐在屏风下自斟自饮，见着她进来也是不慌不忙，执杯给她倒了杯水。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回忆记忆中的那个父亲，希望能从他往日的行为中了解他。
她得承认，世上有千百种人，有人和和气气就有人睚眦必报，有人甘于平庸就有人愤懑不平，有人心存善意就有人视万物如草芥。很不幸，她的父亲就是后一种人，什么都可以拿来算计，谁的命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
他凌驾于万物之上睥睨众生，他对自己造成的一切悲剧都视若无睹，这样的无情之人最可怕。
苏天歌想明白了这一点就释然了，她若是执念于往日就会在他面前声嘶力竭，乱了分寸。
“听听外面的动静，你对这样的结果可还满意？”
“不算满意。赵太后不是死于你手，萧凤林心知肚明所以用你来算计我，你不明就里破坏了我的计划，让我不得不提前现身。冲着这一点他确实该死。”
“身为帝王却没有帝王的宽阔胸襟，他若是早立太子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乱像。”
“你会放过那个太子吗？”
“不会。”
“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一口气。”苏云看了看苏天歌，“你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
嗤，苏天歌冷笑一声，“一口气？我不知你这个一口气竟要拉着天下人陪葬。你觉得若是母亲还活着，她会不会希望你这样做？”
“她不会知道，她没有你聪明。”
“我宁愿不要这份聪明。如果萧炎不是你的选择，你支持谁？”
“我既不想做皇帝也不想做相国，我只是不喜欢萧家所有人。”苏云说完岔开话题，“你若是觉得脸上的伤疤碍事，我可以给你抹掉。”
“不必了，从前没承过你的照顾，今后也不必分心照顾我。你有你的一口气要争，我有我的事要做。”
“你指方家还有暗地里害你的人？你放心，这一场动乱过后，谁也活不了。”苏天歌没说话，她跟他说不通，所以不去自讨没趣。
“你支持萧玄对吗？我可以扶持他做皇帝，你喜欢沈煜？我可以让他做我的女婿。你想富贵天下，我都可以办到。”
“可有些事你办不到，不要将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谁也不比谁低贱几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别插手。”
苏云拍拍手，门外有人推门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色劲装，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萧炎很快就能知道我是谁，也会查到你这里，茶楼并不安全。我有事要做，他留下来保护你。”
男人点点头，苏云起身出门的瞬间便换了一张脸。他若是想变化，天下间就没有人能发现和找到他。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会对他恨之入骨，或者说也不是恨，总之是一种让他不舒服的淡漠。走到茶楼外，瞧了瞧门外漆黑的夜色，他叹口气迈入了黑暗里。一道身影从茶楼上掠下来悄悄地跟了上去。
房门打开又关上，苏云走了，留下来的护卫仿佛跟空气融到了一起，让她觉得屋子里就她一个人。满室尽是茶香和寂寥，她叹了口气，既有对自己的无奈，也有对父亲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