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哒哒的马蹄声从镇子口飘进来，清晨的薄雾中，一人牵着一马，上面坐着一人，两人一马往镇子里走来。街面上早起的人已经开始了忙碌，热气腾腾里尽是生活的烟火味。路边的一家早点铺子门口，摆着一张桌子，灰衣人正在吃粥，见着二人回来毫不奇怪。
“清粥小菜，倒也开胃。”说完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二人坐下吃饭。苏天歌是真饿了，坐下来默不作声开始吃饭，灰衣人吃完了抱臂看了看街口问道：“沈大人是决定跟着我们一起，还是就此打道回府？”
“我已经辞官了。”
“爽快。”灰衣人说完起身去买车马，这颇为笃定的态度让沈煜觉得自己这一番折腾显得可笑，他是打定了注意天歌一定会回来，才不慌不忙的吧。
他这算是被人捏住软肋了？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丁香带着宅子里的人在张大人去寺庙进香的路上伏击了他，好在他们的目标只是张尚书，并没有伤及无辜。最后被大人放走了。”
丁香带着人做劫匪？苏天歌倒着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张大人惹下的麻烦就让他自己去解决，皇帝的意思是最好全世界都当我已经死了。”而且宅子里的人只有闹着，他们才能放心，至于张大人，只能委屈他了。
“他们把你的尸体送回去的时候，整个京城知道你的人都以为是假的，可是宅子里的人吹吹打打真的把你下葬时，此事也就成真了。”
“千手山庄做面具的手艺足以瞒过任何人。”
“可她瞒不过丁香不是吗？丁香跟着你知道所有千手山庄的秘密，所以她确认过那具尸体，上面没有面具。”沈煜说完，苏天歌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你确定？”
“确定。”否则他也不会跟疯了一般，满心绝望地潜进苏宅扒开棺木确认尸体的十指是否受了伤，也不会确认之后欣喜若狂差点被发现。
这个世界上她如果还有人能稍微易容就看起来试分析像她的话，就只有……“宜妃娘娘出事了？”
“不知道，宫里封锁了消息，只说宜妃病重需要好好调养。”
苏天歌没再说话而是安静地将一碗粥吃完了，皇帝要完成这件事究竟还要害死多少人？那次看过宜妃之后她还想着以后有时间能多进宫去看看，没想到那一次竟是永别。
马车买来了，只是没想到灰衣人找来的车夫竟然会是昨日试图偷走他钱袋的偷儿。那人瑟缩着肩膀，一副见到灰衣人怕到骨子里的模样，老老实实给三人当起了车夫。
灰衣人上马车坐定，从怀里拿出一卷纸说道：“这里有高棉安国公府所有人员的信息，以及简单的外貌描述，你尽快熟知，不出三日我们就将到达两国的边界，里面很可能有高棉国的奸细。我们要做好准备。”
苏天歌接过来，上面详细记载了安国公府的信息，上到老夫人下到各房子女。说起来有些可笑，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一个高棉国身居高位的外祖，如果不是被算计，她怕是到死都以为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更可笑的还是这一次见面竟然是让她潜进去，把高棉安插在大历的钉子给拔掉，她这算是大义灭亲还是又一次助纣为虐？
说着三天倒带边关，其实他们在半路就下了马车，让车夫赶着空车进了城。三人混在前来接应的商队里在黄昏时分进城住到了货栈里。
灰衣人的意思是让苏天歌以当家人的身份，带领商队入高棉再伺机进入安国公府，他和沈煜都是随从。末了他看看沈煜的左手尾指，建议他带了一副露着指头的半截皮手套，还让苏天歌给他做了一副面具，一副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样貌。
货栈位于城西，靠近城门附近，方便商队在开关城门的时候及时进出城。两层小楼的格局，下面堆放马匹货物，上层住人，都是大通铺。因为所有赶路的商队都是来去匆匆赶时间，所以一视同仁，没有单间。当然你如果想图舒适可以再往里走住客栈，所以三人开了一间房。
苏天歌简单吃了一点饭，喝了水就合衣靠着最里侧躺下了，沈煜隔着她有两个位置灰衣人在对面。屋子里静悄悄的，甚至能听见楼下马匹骆驼反刍的声音和打着响鼻的扑哧声。
睡至半夜，沈煜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坐起来，灰衣人也坐了起来。他指指自己和外面，然后示意沈煜看好苏天歌就悄悄拉开门出去了。
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偷偷摸摸地接近了门口，而且不止一个人。
沈煜从窗户往下看，院子里的气死风灯打了个转，昏黄的光映出货栈的院墙外还埋伏了几个人，难道他们的行踪这么快被人发现了？
嘭嘭几声，大堂里传来声响，像是谁不小心撞到桌椅然后又被撞翻在地。接着有人啊一嗓子喊了出来，货栈内外的人都被惊了起来，吵吵嚷嚷着拿刀提剑，院里安歇的马匹打着响鼻吭哧吭哧站了起来。
“抓贼啊！”当当，锣声响起来把苏天歌惊醒了，她翻身坐起来，接着明灭的灯光看见沈煜一脸戒备地靠着门口。
“发生何事了？”她下地穿鞋。
“不用担心。”他话音刚落，咻，一声响箭冲上云天在半空里炸开，要有人来了！
咚咚，有人敲门，灰衣人在门外说了一声开门。沈煜将门打开一条缝，灰衣人闪身进来，一脸凝重，“我们三个得先走，一会儿恐怕会有官府的人来。”都是官场上行走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所以还是先走为上。
沈煜点头，然后走过去拉着苏天歌的手跟着灰衣人到了货栈二楼靠后的一扇窗户前，老旧的窗框子已经掉了半拉出去，轻轻用手一拽就把它卸了下来，三人小心地从窗户下来到了货站外头的草丛里。
哗哗哗，整齐的跑步声从货栈前院传来，真来官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