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宫的廊檐下已经被滴答滴答的水滴给砸出一个个小窝,存了些水,再有水落下来便啪地一声水花四溅。
太后坐在上首闭眼数着手里的念珠,对面的软榻上坐着一个人,一身月白色宫装云鬓高悬,簪着白玉钗,钗头的玉兰花闪着莹光。
两人沉默良久,太后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她冷冷说道:“沅宜,哀家没想到你还没死心,这次竟钻了空子一步登天。”
“太后说的是,奴婢是钻了空子。可我从来没动过那样的心思又何来没死心这一说,您总说奴婢心气高,其实奴婢只是不想被这里的宫墙给困住一辈子,奴婢想出宫。”
“您却以为奴婢有私心便将奴婢打发到了整座后宫最安静的地方,若是没有这次选秀,奴婢也会寂寂无声地老死宫中的。”
“奴婢不明白的是,您为什么要打苏女官的主意,她不像奴婢可以任您摆布,您把她留下这后宫怕是永无安宁之日,尤其是您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太后脸皮动了动,“不要妄言,哀家只是想替自己的儿子选个可心的人罢了。”
“太后,您知道她是谁,就该知道她心有所属。打断别人的姻缘可不是善事一件。”沅宜说完看了看太后,那张慈眉善目的脸让人无法将这么歹毒的做法与之相连。
她也不是想为自己的儿子选一个可心的人,她是放不下仇恨,因为沈煜让她整个刘家死的死散的散,因为苏天歌让她的女儿惨死。
沅宜心想,她未必不清楚这些事儿跟沈煜还有苏天歌没有关系,可是她就是咱将这些事算到两人头上,这样她的余生就有了盼头。也才能熬过皇宫中寂寞冰冷的夜。
“你走吧,永远不要再来见哀家。”太后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奴婢会走,只是也请您把苏姑娘送走,以后若是有事需要人来做,您只管知会奴婢一声,不必麻烦宫外头的人。”沅宜说完起身给太后拜了一拜,由人扶着离开福安宫。
苏天歌被她送回来的时候额头滚烫,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可是这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今日过后,她们不会再见,这座宫里也会少一个掌事姑姑,多一个利用他人钻了空子爬上龙床的宜妃。
“娘娘,您要不要请太医来给苏女官看看?”
“不必了,走吧。”沅宜在心里叹了口气,曾经那么努力想要逃出去,如今却又自己跳进来,这大概就是命吧!
苏天歌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有哒哒的马蹄声还有车轮子磕到石子的哗啦声。
她闭着眼睛撑了一下身体觉得脑袋疼,嘶。真疼,一使劲更是疼得她龇牙咧嘴。
“醒了?快到家了。”
“大人。”苏天歌睁眼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他腿上的,“这是出宫了?”
“是啊,已经远离是非之地。”沈煜伸手避开她脑袋上的伤,轻轻给她揉着头皮,“你的机灵劲去哪儿了,居然会差点中了圈套?”
苏天歌尴尬地笑了一下岔开话题,“你给我说说怎么样了,我昏昏沉沉的有很多事记不清了。”苏天歌闭上眼睛继续躺,沈煜把自己知道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圣上的御书房里挂着一幅画,我从前没注意过,今日特地去看了,与你那晚穿着月白色衣衫时十分相像。我想太后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算计到你头上。”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我从来没想到太后对我居然是怀着恨意的。”
“以后记得就好。”沈煜知道这里边还有自己很刘家对峙的事,太后说得再宽宏大量,心里终究过不去这个坎。说到底是自己连累了天歌。
“我在宫里发现了素华留给我的信息,她提醒我注意丽嫔,所以在畅音阁遇见丽嫔的时候我下意识就躲了。不过她的眼神让我不太舒服,我总觉得这件事跟她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太后要确保这件事能成,就得保证皇帝能及时出现。”
“别想那么多,以后宫里的人遇上了尽量多个心眼。”沈煜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宫里的人都得揣着一肚子心眼才能活的长,就连平日里隐忍低调到几乎透明的人都有可能憋着坏心眼,给人以难以预料的背后一刀。
嘶,苏天歌的头发末尾打了结,被沈煜尾指的甲套给绞着了,拽得头皮生疼。
“大人,您想什么呢?”
沈煜笑了一下,小心将她的头发从指缝间取出来,苏天歌偏着头没去看他的手指,这是他秘密,在他还没准备好与她分享的时候,她最好装什么都不知道。
沈煜解完缠绕的发丝,就势低头碰了一下苏天歌的耳朵尖,又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这脑袋就轰一下子炸开了一朵烟花,连带着打了个激灵。
他贴着她的耳朵闷笑着,“如临大敌也不过如此了。”
“大人。”苏天歌当真是动也不敢动了。
“无需担心,我是正人君子。”
呵,苏天歌笑起来,“大人是正的不能再正的君子了。”
沈煜伸手将她捞起来抱进怀里,笑起来,这边的事已经有了眉目,等一个契机就把它拆穿,然后就能娶了天歌不必做正人君子。
沈煜将苏天歌送到庆阳巷宅子外,丁香哭着扑过来,“姑娘,您受苦了。”声泪俱下。
苏天歌拍拍她的肩说自己没事,管家过来低声说道:“姑娘,千寻姑娘带了一个人住在家里,昨日就来了。”
苏天歌沉思了一下转身跟沈煜说道:“大人,宅子里有事,千寻来了,您要见见吗?”
“我还有事,你现在还要多注意,不能过度操劳。”说完,沈煜告辞离开了庆阳巷。苏天歌目送沈煜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由丁香扶着进了院子。
“苏姑娘,好久不见啊!”千寻说这话的神情极为不自然,手脚仿佛被人捆住了一般,带着不协调的尴尬和愧意。八壹中文網
“出了何事?”苏天歌话音刚落,从花厅里走出来一个老妇人,银白头发,眉眼间除了老者的慈祥外还透着干练。灰白色衣衫外面套着灰青色的褙子,垂手而立精神矍铄,这是一个从里到外都十分利落的人。
“苏天歌,我是来带你回千手山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