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烈风吹在人脸上，刺啦的疼，因为那风里还掺了沙石。边关的月阴晴圆缺格外明朗，似乎那圆缺之间的遗憾就是发生在头顶，身边，心上。
宋智武戍守边关多年，在边关百姓心里或许没有皇帝却一定有宋智武，他在这里就是王。沈煜一路走一路听，发现百姓对宋智武的评价褒贬不一，有说他神勇无敌守在边关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能安定民心。也有的说他专横跋扈一意孤行。
沈煜怀里还揣着皇帝给宋智武下的最后一道诏书，内容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前面两道圣旨，宋智武都是拒不接旨，不反抗不回京。所以沈煜对这道圣旨并不抱什么希望，他还记得皇帝把他叫到御书房亲自交给他圣旨时候的神情，哀婉痛惜。
除了圣旨，还有一道密旨要他等宋智武看完圣旨之后再遵照密旨上的内容行事，或许这里面是要他诛杀宋智武吧。
他决定先在镇子上住一晚打听打听情况，明日一早再去将军府拜会。
边关的夜黑的早，吃了晚饭，沈煜在房间里打坐了半个时辰外面已是黑黢黢一片了。简单洗漱过后，灭了烛火他和衣而卧。风吹着沙砾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这觉也就无法睡得沉，沈煜在噼啪声之外听见了一些属于人的脚步声。
步子轻巧在门缝处停下，门外的人刚刚掏出一只烟筒塞进门缝，一口气刚提上来准备吹出去。呼，烟筒里的烟倒呛回来，咳嗽声还憋在嗓子眼里，人就被门缝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提了进去。
门轻轻关上，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只是幻觉。
沈煜刚躺下有半盏茶的时间，又来人了。这次来的人手段简单了许多，在门外稍稍驻足便提刀砍断门栓冲到了床边。
呼，沈煜点亮了油灯，坐在桌边去瞧闯进来的人，一身黑衣的红鸳转过身来，瞬间的惊讶之后镇定下来在床沿坐了下来。
刀尖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倒是有人比我动作快。”
“你不会是最后一个，说吧，一路跟着我到边关意欲何为？”
“保护大人顺便把大人身上的圣旨偷走。”红鸳说完翻手将刀收好，伸出手指边数边说：“大人太心慈手软，我就忍不住出手了，算来算去杀了得有五拨人，还不算上另外跟踪我的人。”
“在我倒下之前你不可能拿到圣旨，还有这些人的死我都会算到惩罚者头上。我在京城布置的局应该已经收网了，想来现在既是惩罚者又是隐逸族人的也只剩你一个了。红鸳，我从不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一套，犯到我手里的人从来就没有岸可回头。”
“你杀不了所有人也报不了仇，你如果真是为了隐逸族活着的人好，就回去守着寨子莫再踏入大历一步。”
“怎么，大人这是打算对我网开一面不追究我的杀人罪了？哈哈，可笑，大人的仁慈在我身上可是用错了地方，你才该回去守着你的心上人莫再管我隐逸族的任何事！”红鸳站了起来，用近乎残忍的神情笑着说道：“我很好奇大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就把你的心上人也抓来了，等大人什么时候想通与我分享一下圣旨上的内容，我就把人放了。”
红鸳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道影子如鬼魅一般飞了过来，下一瞬沈煜的剑已经抵着她的咽喉，只需微微用力便能刺穿身体要了她的命。
“或许我该收回刚才的话，彻底灭了惩罚者。”
嗤，红鸳冷笑了一下，“大人如果真的敢杀我就好了，可惜你不敢，我死了大人怕是连她的尸骨都见不到。”
“红鸳，我从不受人威胁，你也不例外。她如果真的尸骨无存，你那些惩罚者同党会尝尽我所有的刑罚，她们会后悔活着。我也会踏遍这山川杀尽隐逸族人，让它成为真正的传闻。”
沈煜的眼神冷峻中透着骇人的残忍，红鸳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眼，她怎么会因为他现在表现出的平静就忘了他本来的性子，玉面修罗可不是为了好听才取得，而是因为他杀起人来如嗜血修罗。
可惜他压抑本性表现出来的温柔全是为了那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拖累人的女人。
“能死在大人的剑下红鸳无怨无悔，我有你的心上人作陪，大人也能尝尝心死如灰是什么感觉！”红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她僵直着脊背不让自己表现出一点害怕，如果露出害怕求饶的表情，她就在他面前丢了心又丢掉了尊严。
她的心无人珍惜，尊严只能自己守护。
沈煜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手腕一动在红鸳的左右肩膀各留下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很好。”沈煜收回剑，“我不杀你也不会给你圣旨，你走吧，相信你并不愿意在午夜梦回时后悔自己没有救下那些同党。毕竟她们与你不同，地狱里待着不适应。”
红鸳垂着双臂愤恨地看了沈煜一眼仓皇逃走。
沈煜摆手，从窗外跳进来一个黑衣人，“跟着她，保护苏姑娘的安全。不要重蹈临山的覆辙。”
“是。”黑衣人又消失在窗外，沈煜走到窗前看了看无边的黑暗。天歌，这一次请务必信任我！
一处天然山石围成的山谷里，三个女人正围着一堆火。红鸳脚步踉跄地走过来，一人赶紧冲过去扶着她。
“主子，你怎么受伤了？”那人看着红鸳肩头的鲜血问道。
“人呢？”
“红菱在看着呢。”
红鸳挣开那人的手踉跄着走到火堆后方的帐篷边上，简单搭建的帐篷敞着口子，苏天歌正坐在里面借着灯火看书。她恨恨地一脚踢倒了支撑帐篷的木桩子，帐篷塌下来的瞬间，苏天歌吹灭了烛火。
“主子，她现在不能出事，我们还没有拿到东西。”一旁看护的红菱走过去将歪倒的木桩子重新安置好。
“我杀了她也能拿到东西！”红鸳这样说着倒是没再动手，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赌气。
“你怎么拿？你打不过沈煜，我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京城那边来信说出事了，我们能跑，可她们怎么办？”红菱看着红鸳半赌气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大姐下落不明，你不能再出事了。我来给你包扎一下，感染了就不好了。”红菱走过去扶着红鸳硬把她拽到了火堆边。
苏天歌重新点上烛火看书，她是在回庆阳巷的路上被挟持的，抓她的人就是红鸳。她可以肯定红鸳当时其实是想杀了她的，幸好她们接应你的人来了。
然后她就一路被带到了边关，被封住的穴位直到今天才解开。从她们寥寥几句的谈话中得知，她的作用是用来换取沈煜手上的密旨，只可惜，她们恐怕不会如愿。而她，只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