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还未行登基大礼,在此前,若背负上残害手足的名声,对其名誉必有影响。
既能向莫长歌示好,又能保全仁义之名,可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么?
莫长歌眸中幽光闪动,意味深长地睨着太子。
“十弟何故如此看朕?”太子笑意加深,微眯的双眸中,只余一片深沉之色。
“皇兄的心意,臣弟感激不尽,但要如何处置三姐,还得等臣弟见过她再论。”莫长歌好似不曾知晓太子的真正意图,顺势将重任接下。
“也好,三儿就在里边,你且进去吧。”太子暗松口气,指了指石阶上大门紧闭的殿宇,在下方止步。
莫长歌步上台阶,暗红的蟒袍衣诀飞扬,素手搭在门上,用力一推。
殿宇内,静悄悄的,浓郁的药味飘荡在空气里。
一名婢女正拿着扫帚清扫地面,见那逆光而站的男人,吓得把扫帚一扔,当即跪地:“奴婢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去。”莫长歌挥了挥衣袖,拔脚绕过珠帘进了内室。
一张垂落着帐幔的木床上,刚服过安神药的三公主满脸煞白躺在里头,呼吸很是急促,饶是在梦中,她的眉心依旧紧锁着,睡不安宁。
莫长歌站定在床侧,素手挑开帘子,冷冷盯了她一眼后,才吩咐道:“去,拿块湿帕子。”
婢女急忙到殿门外打了盆凉水,双臂微颤着,将帕子递上。
莫长歌无情地将娟帕盖住三公主的脸。
“啊!”冰冷的触感,将人惊醒,惊怒的瞳眸中,倒影着床沿如修罗般,一身冰冷的男人。
“十……十弟!”三公主惊恐地唤道。
是他!他终于来了!
自打莫谨严举兵造反失败后,三公主没一日睡得安稳,尤其是近日被太子软禁,她终日惶恐着,深怕哪天头顶上悬着的刀刃会无情落下,取走她的性命。
“三姐,许久不见了。”凉薄的唇瓣朝上扬起,只是那笑却透着一股子寒意。
三公主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喉咙像是堵了块石头,说不出话。
“本王才回京,便听闻四哥又招供了一名同党,不知这事三姐有何感想?”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直奔主题。
“十弟,我……”三公主眸光闪烁,她打从心底惧怕着眼前这个男人。
有关他血洗深宫,屠杀叛军的流言,私底下已传得沸沸扬扬。
“嗯?”莫长歌挑了挑眉。
被他漆黑的眸盯着,三公主自知挣扎已是徒劳,神色颓败地道:“本宫自知铸成大错,十弟,你要杀便杀吧。”
一刀落下来,总好过这几天日夜提心吊胆的滋味。
“三姐没什么话想说吗?”就这般轻易地认罪了?
三公主满目凄苦:“说了,你可会放过我?”
他连白灵儿的家人都能抓捕,更何况是参与了害她的自己?
“或许。”莫长歌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本王当真好奇,三姐与灵儿不过几面之缘,何故要谋害她?”
“她害我沦为宫中笑柄,害我姻缘被毁,我一时想岔了,恨上了她,方才会做出这般糊涂的事儿来。”也许是自知将死,三公主很是坦白。
她此生只心仪过一人,以为那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嫁入周家。
可偏偏这时候冒出个白灵儿,她一手揭穿了周家二公子的真面目,搅黄了这门婚事,从那以后,不管她走到哪儿,总能见到宫人们指指点点的目光。
那些人在同情她,在奚落她,而这一切,都是拜白灵儿所赐。
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才会答应帮四弟一把,破坏白灵儿与十弟的婚事,让那个女人也尝尝受辱的滋味。
“那日,四弟将一包毒药交与我,我将其参进荷包,送给了白灵儿,我只是想整治她出出气,四弟的所作所为,我毫不知情!若是知道他有狼子野心,想要造反,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与他合作。”三公主眸中泛泪,满脸悔恨。
荷包里的毒药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但若是与迷魂香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会变成一种致人当场晕厥的强烈迷药,任你武功再高,也难抵挡。
而迷魂香,则被莫谨严提供给了白家老大,从而促使神族的诡计得逞。
一时糊涂吗?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她曾参与过此事的事实。
莫长歌眸光晦暗,让三公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生死、荣辱,眼下就掌控在他一人手中,只要十弟一句话,便可决定她的后半生。
谁料,莫长歌什么话也没留下,漠然转身,离开了寝宫。
“十弟!”三公主哑声唤道,面庞爬满热泪,那是后悔的眼泪,是对前路忐忑恐惧的眼泪。
“三姐,人总归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的。”莫长歌不曾回头,只抛下这么句意味不明的话后,扬长而去。
三公主神色颓然,双肩无力地耸搭着,好似丧失了一切希望。
“王爷,皇上他方才接到急报,移驾去了御书房。”守在院外的太监恭敬禀报。
“皇兄事务繁忙,本王也不便叨扰,就此离宫去了。”莫长歌并未打算去见太子,该知道的,他已然知晓,余下的,不过是如何处置三姐一事。
这事万不能操之过急,莫谨严日前刚落马,若再处置皇室子弟,难免落人口舌。
莫长歌虽不惧天下骂名,可灵儿却是在乎的,即便是为了让她宽心,这事也得再缓上几日。
想及她,莫长歌愈发不愿留在宫中,出宫后,当即转道去了美容店。
店里迎来了一位熟客。
白灵儿热情地招呼张茉雨到内室小坐。
“臣女见过王妃,王妃吉祥。”张茉雨的态度略显拘谨,与昔日的热切、熟络天差地别。
这人是会变的,白灵儿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如今身份突变,已是京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张茉雨怎敢放肆?
“你这样不是折煞我吗?”白灵儿忙扶了她一把,“当初若非你和张夫人在暗中相助,我这店哪能轻易在京城立足?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上,你可别和我见外。”
她出身卑微,张茉雨从不曾低看她,甚至明里暗里帮衬着,白灵儿并非是知恩不报的小人,现在自然不会摆谱。
张茉雨有些愣怔,细细观察过她的神情后,方才放了心。
唇角一弯,客套的面具化作欣喜,亲昵地拉着灵儿的小手说:“我刚才真担心会失去一个朋友。”
还好,她没变,仍是以前的她。
“怎么会?”白灵儿矢口否认,“就算你不认我,我死皮赖脸也得缠着你。”
“扑哧”,这哪是堂堂摄政王妃该说的话?
张茉雨捻着娟帕笑出声来,谈笑片刻后,白灵儿方才问起了她的来意。
原本大选早该提上日程,但遇上宫变便给耽搁了,太子继位后,还未正式行登基大礼,后宫空置,不少朝臣纷纷打起了重开选秀的主意,张茉雨自是逃不开的,她今儿来,是想向白灵儿买些用得上的美容药,以好讨得太子欢心,入主后宫。
不是她对太子情有独钟,可她的家世注定了她的婚姻由不得自个儿,进宫为妃,成为家族的助力,是她逃脱不了的责任。
白灵儿好心地给她推荐了不少美白润肤的药,没收取一文钱,权当是顺手帮的一个小忙。
张茉雨心中有些动容,扪心自问,她来此除了买药,实则还有一些私心,现京城谁人不知,摄政王莫长歌专情出身贫寒的王妃,若与其打好关系,他日势必能有所帮助。
可看着白灵儿温婉真挚的笑脸,手中的药包竟变得沉甸甸的。
一丝愧疚爬上心尖。
“对不起。”匆忙抛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张茉雨扭头离开了铺子。
白灵儿满脸茫然,被这声猝不及防的道歉弄懵了。
莫长歌来店里时瞧见的,便是她这副呆萌的样儿,顿时乐了。
伸手执起她的手腕,拇指并食指摁在她的脉上,若有所思地替她诊起脉来。
“你做什么?”肌肤相触的触感将灵儿从走神中幻想,手臂似被电流击中般,咻地收了回去。
清秀动人的面庞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很是害羞。
“都说一孕傻三年,本王觉着你这儿或许有了孩子,帮你看看。”莫长歌似笑非笑地说道,暧昧的目光扫过灵儿平坦的小腹。
“你往哪儿盯呢?”白灵儿警觉地护住肚子,“我怎么可能怀有身孕?你别胡说!”
“哟呵,娘子这是嫌弃为夫不够卖力?”说起来,自知府府邸那次蚀骨的滋味后,他再未碰过灵儿分毫。
如今一想,竟有些意动,危险的邪火在眸中凝聚,那目光看得灵儿心如鹿撞。
恼怒地低斥道:“大白天的你瞎说什么?还是王爷呢,敢正经点吗?”
没脸没皮像什么话?
“也对,”莫长歌认同地点了点头,就在灵儿刚以为他见好就收时,却听他说,“等天黑了,本王再与娘子好生谈谈这个问题。”
无耻!
白灵儿又气又羞,可偏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论嘴皮子功夫,十个她加在一起,也不是莫长歌的对手,更别提他那堪比城墙的厚脸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