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珠看向柳繁娘，却见她只是红着眼睛，满脸隐忍，并没有上前去争辩理论。只小心翼翼的搂着怀里绑着的幼儿，在这群人的后方跪坐下来。柳繁娘之前被一群人撕打过，头发凌乱散落，身上棉衣也被撕出口子，露出一些芦苇花来，脸上青青紫紫的伤处不少，模样狼狈之中有八分可怜，除非瞎子才看不见。再看婆家一方，人多势众不说。虽然在哭嚎，但也体现了一个个十足的中气，没有半点受害者的样子。围观的百姓就看这情况，不免先同情起柳繁娘来。“看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啊！”
有路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那婆家说的是真的呢？那就是该打了！”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婆家撒谎呢？那女子一身伤，明显就是苦主，真是太可怜了。”
“你门说可怜也无用，身为女子，这就是命。遇上不好的婆家，又死了丈夫，还不是任婆家捏圆搓瘪？”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还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是什么样的人，估计最后也是笔糊涂官司。这媳妇……啧啧，回去以后怕是会更惨。”
……夏南珠站在旁边听着，知道这是当下的真实社会情况。所谓时事造人，但她觉得，也得看这人自己是什么心性。“你是在担心那个妇人吗！”
南离聿这时挨在夏南珠身边，压低了声音询问。夏南珠只觉一阵热气拂过耳畔，这热气阳刚中混杂着淡淡的清逸香气，应该是香胰子之类的东西……感觉就有些奇怪。侧眸看南离聿，他站得与自己半步距离，倒也没有多逾越。“也没有！”
夏南珠如实说。是有些同情，但到底是陌生人，没有多少共情。她自己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若是旁人不让她好活，她哪怕再弱小，也会凭最后能力咬下对方一口肉来……对于旁人，想起夏家村那些村民曾经给过自己的善意，她也愿意回几分温暖给这世间。就看其他的人需要不需要了！沈怀启早就闻讯，如今端坐高堂之上，儒雅之中多了正直威严之色。一声惊堂木响，总算让场面安静下来。“堂下所跪何人，谁又是原告？”
沈怀启问。虽然还未审理，但是大致情况，颜廷刚刚已经跟他说过了。“民女柳氏是原告！”
柳繁娘这时开口，抱着孩子往前屈身。“你放屁，我们才是原告……青天大老爷，老妇人赵氏，是这个贱蹄子的婆婆。要告我这三媳妇勾搭野汉子，偷走我孙儿，想跟着野汉子私奔！”
那老太太当即骂道，随即往门口的方向指去：“就是那个戴面具见不得人的野汉子，刚刚在南街接应她，还欺负我老婆子来着。如今这贱蹄子居然还状告婆婆，简直不孝，罪大恶极！青天大老爷你一定要好好惩治这个毒妇啊！”
南离聿正双手抱胸挨着夏南珠站着，突然被指到，也不慌：“老太太，诬告是犯法的——沈大人，原告也算我一个吧，我告这个老太太诬告我名誉！”
“你还敢狡辩，我们可都看到的！”
老太太瞪着眼睛嘶喊。“对对，他就是野汉子，肯定早跟柳氏那贱人串通好了，在这里接应，那马儿都牵着呢！”
老太太的儿媳妇胡氏也跟着喊。其他儿子还有叫来帮忙的亲戚，也都指着南离聿控诉：“大人，您看着野汉子多嚣张，居然还敢站着和您说话！”
“肃静！”
沈怀启呵斥。老太太一群人却是依旧嚷嚷，待沈怀启拍了惊堂木才安静下来。沈怀启没有询问南离聿，而是望向柳繁娘:“柳氏你呢，你要告什么？”
柳繁娘刚想说话，那老太太就打断道:“青天大老爷，您可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个柳氏平时在家里惯会偷奸耍滑，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不信你问问亲戚们，我老婆子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老太太的二媳妇立即又帮腔。“对对，我们都可以作证。我婆婆为人一生耿直，从来不说假话，那口碑是远近皆知的。”
沈怀启就觉得被吵的头疼：“本官没有问你们，若是再敢随意攀咬，扰乱公堂，本官就要大刑伺候了！”
此话一出，老太太一群这才闭嘴，只是都面有不甘。“柳氏，你且说说，你要告什么？”
沈怀启这才又继续问柳繁娘。柳繁娘道：“民女要告婆家逼良为娼！今日逃跑，也并非什么私奔，而是知道他们恶毒的计划，才偷偷跑出来……”于是，又将对夏南珠说的情况说了一遍。“你胡说，逼良为娼？你做梦呢？分明是你看我儿子死了，寂寞难耐，想男人想疯了——”老太太不待柳繁娘说完，又开始叫喊。“啪”的一声，惊堂木响。沈怀启冷着脸，直接下令：“本官没有问你，来人呐，赵氏恶意扰乱公堂秩序，掌嘴二十！”
话落，赵老太太吓得脸色大变，直喊冤枉。然而沈怀启言出必行，一声令下，一旁的衙役立即上前押人。“不不，大人恕罪，老妇人再也不敢多嘴了？”
赵老太太还想往后躲。“抗拒执法者，罪加一等，掌嘴三十！”
沈怀启毫不客气的再次下令。几个衙役昨天是眼睁睁瞧过沈怀启是怎么强势的，连他们县丞都敢打，几个刁民，还想猖狂？于是两个押着赵老太太的肩膀将她按跪在地上，一个上来就扇巴掌。赵老太太脸上火辣辣的疼，被打的直哭，却不敢乱喊了。一干子女也被这说打就打的作风吓得不轻，不敢吱声。待打完三十巴掌，赵老太太嘴都肿了，眼泪鼻涕糊一起，呜呜的哭泣，想咋呼也难以张开嘴。“还有要捣乱的吗？”
沈怀启扫视一圈，明明看起来俊秀文雅的一个人，那眼神好像也不凶，这手段却是吓得下面人噤若寒蝉。其中除了赵老太太一群，还有刚刚行刑，作为县衙一方的四个衙役。“好了，本官现在问什么，你们都如实回答——你们各自都称原告，那你们都有证据吗？”
沈怀启直接问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