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冬,漫天飞雪,整个京都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琼儿的丧仪过后,承东将她焚化后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
因为琼儿曾经说过,想在年老的时候,与他一起在林山野间过着逍遥似神仙的生活。
废太子自缢后,皇上等人都愁眉不展,特别是皇后,彻底地病倒了,这几日都汤药不离口。
因太子早就被扁为庶人,所以也不能依太子之礼安葬,他至死都未能洗清自己的冤屈。
皇上心中对晋王的恨意越发浓厚了,晋王害得他的儿子不得善终,甚至史书上还会记下这一笔,想到这里,他便恨得牙痒痒的。
快到年下,瓜哇国派了使臣来送上新年贺礼,同时向大楚皇帝求取嫡公主,以晋两国之好。
可皇帝与皇后膝下就一位公主,那便是嫡公主敬顺公主。而且敬顺年纪尚小,方才十四,虽说已差不多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可她毕竟是金枝玉叶,不似民间的女儿,到了年纪便要去说婚事了。
加上皇后因废太子一事已经郁郁寡欢,若再要她唯一的女儿远嫁,恐怕她会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所以皇上便更心烦了,一愁莫展,唯有召了群臣入宫商议。
瓜哇与大楚一向和平相处,倘若皇上答应了联姻一事,那两国之间会更加亲和,相互扶持,可若是他拒绝了……
瓜哇国也定会与别的国家联姻,到时候被别人联手攻打,大楚便腹背受敌,处于弱势了。
晋王等人纷纷力谏,让皇上将敬顺公主远嫁,这是最简单的方法,用一个小女子便可换取两国的百年交好,又不用牺牲一兵一将,一草一瓦,何乐而不为。
皇帝虽明白这个道理,但心中终究是不舍。
看到所有大臣几乎都一致赞同晋王的建议,他又再次雷霆大怒,觉得大家都是向着晋王的,如今晋王在众人心中的威望,早已远远超过他了。
“晋王,朕不同意将敬顺公主远嫁,若他日瓜哇国与旁人联合起来攻打我大楚,你亲自带兵上阵,可有打赢的胜算?”皇上直视着晋王的眼眸,那种犀利的目光快要将人给淹没似的。
众人都已经闻到火药味了,只得一声不吭,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像晋王一样的资本,惹怒了皇上,也就只有人头落地的份了。
晋王一身紫色朝服之下的身躯气宇轩昂,他幽深的眸子另人猜不到心里所想,只见他淡淡地回道:“皇上心中有数,何故要问本王呢?”
“朕命你去讨伐瓜哇,先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以防他日瓜哇带兵来犯!”皇上也是被气疯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话一落,不少朝臣纷纷跪地,求着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是啊皇上,瓜哇国与我国一向友好,若此时带兵出击,不仅会受人诟病,而且我们的赢面也不大呀。”
“时值寒冬,若是此时出兵,那定是劳民伤财的,且年关将至,将士们也得回老家了,得好好过个年,皇上若此时让晋王带兵讨伐,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了。”
众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唾沫星子都快要把皇上给淹没了。
晋王冷眼旁观,这些浅显的道理,就连大臣们都懂,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早已被晋王气得是晕头转向了。
这一阵子事事不顺,晋王又越发的乖张,他这个皇帝都想撂担子不干了。
众臣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许久,这才停了下来,皇上脸上的怒气仍未消。
晋王只冷冷地道:“皇上,今日你召集大臣们来,就是要讨论是否要与瓜哇联姻一事,既然皇上未能决断,那本王先就行告退了。”
说完,还未等皇上同意,他便拂袖离去了。他是阮佳清一同入宫的,阮佳清如今正在大牢里看阮景婷,他不想阮佳清在那种地方呆久了,想赶紧接她一起回王府。
众臣们早已习惯了晋王的这种“风格”,所以也并未觉得惊讶,只是皇上气得把他面前的奏折、茶盏通通都摔在地,吓得那些跪地的大臣们瑟瑟发抖。
“简直是岂有此理,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皇上终于表达出对晋王的不满了。
朝臣们又谏言道:“皇上,晋王也只是实话实说,此事还需皇上自己定夺啊。”
“是啊,皇上,微臣们都知道您舍不得敬顺公主,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瓜哇的使臣还在京都行宫,皇上要尽快做决定才是。”
皇上的耳朵边像是有一堆苍蝇飞来飞去,简直要吵死人了,他胸口突然一疼,气得晕了过去。
大臣们都慌了,皇上身边的太监急急忙心去请了太医,最后说是火气攻心,这才晕倒的,只要稍作歇息便无大碍。
知道皇上身体无碍,朝臣们便陆续散去,这一路上,都在谈论着瓜哇国求娶嫡长公主一事。
如今晋王与皇上的关系越发的怒剑拔张起来了,若是有一日他们二人的关系真正崩裂,大家可要想想该站哪一队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晋王的势力比皇上更大,可皇上毕竟是正主,名正言顺一些,所以各有优势。
皇宫的天牢,阮佳清一踏入这儿便觉得胃里一阵发酸,这里的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关在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狱卒带着她来到关押阮景婷的牢房里,只见阮景婷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旁边只有席破烂的绵被,脏兮兮的,这儿更是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来。
阮佳清拿出帕子,掩了掩鼻,帕子上梅花的馨香味传来,她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她怎么样?”阮佳清问狱卒。
那狱卒嘲着阮景婷望了一眼,不屑地道:“死不了,太后命人每日用人参吊着她的气呢,就是想让她生不如死。”
狱卒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人,又犯了什么样的罪,只是有太后的命令,他便知道这个人即将是个死人了,所以哪里还会管她曾经是什么样的身份。
“找盆水来,把她泼醒。”阮佳清冷冷地道。
她知道太后不会放过阮景婷的,阮景婷所做过的事,今日终会一一付出代价,无需她来动手。
她只是想,跟这位四妹好好的叙叙旧,顺便送送她,也不枉姐妹一场了。
据说,阮景婷是硬生生地把孩子给生下的,既无稳婆接生,也没有太医诊治。而且生的时候大出血,历经了长长的两个多小时后孩子才生下来。
阮景婷生产后有血崩之症,后来太后病人用药给止住了,只是她的身子已是亏损得太厉害,现在这条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那孩子是个男婴,生下来后只弱弱地啼哭了几声,便无了气息。
阮景婷本想借着这个孩子步步高升,却没想到成也因此,败也因此。
她所做过的事情败露了,唯一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她跟孩子相依相伴了八个多月,早已有了浓浓的感情了。
可她的孩子,却亲眼死在了她的面前,让她如何不伤心。
如今这种滋味,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阮景婷身上被泼了冷水,浑身都湿嗒嗒的,十分难受,她睁开眼,看到阮佳清正站在铁栏外看她。
“阮佳清,看到我如今的样子,你满意了吧?”阮景婷哈哈大笑,她头发乱遭遭的,如同一个疯子一般。
这牢房里不仅潮湿,而且还不时的有虫爬过,咬得她身上起了不少的坨坨,一痒起来简直要命。
这会子又来了,阮景婷把手伸到衣裳里,不断地挠着,使劲儿挠,直至把自己的皮肤都弄伤了,挠出血来,方肯罢休。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阮佳清淡淡地道。
她只想亲眼瞧一瞧阮景婷如今的惨态,也好回去给琼儿烧一支香,告诉她大仇得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那个丫鬟吗?”阮景婷突然坐起来,她靠着墙,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是打起了精神应付。
在阮佳清面前,她就算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也不能让她小瞧了去。
可她如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看上去就是一个疯子一般,哪里还有往日艳美的太子侧妃的形象。
听阮景婷提起琼儿,阮佳清的指甲都快要划破手皮了,心中浓浓的恨意袭来。
“为什么?”阮佳清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因为我嫉妒她啊,哈哈哈!”阮景婷哈哈大笑,这种尖锐而又刺耳的笑声在大牢里回荡着,十分渗人。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最后都能嫁得一位如意郎君,而我呢,我是相府堂堂四小姐,虽不是嫡出,可我自问样样都不输给你,我心仪晋王多年,可他却连正眼都不愿意瞧我。如此便也就算了,她那个卑贱的下人,凭什么得到幸福!”
阮景婷狰狞着面孔道。
那晚,她离席准备回慈宁宫,看到琼儿跟承东二人你浓我浓的,便心生了嫉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