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二愣子亲自驾车，带上官幺幺一路奔驰回到了上官家。
上官家已经满眼都带了白色。
上官醒生前虽然是在京郊的宅子里养老的，但是死后的丧事必然要回到上官府中来办的，上官幺幺回府的时候，上官家门前的灯笼都已经换成了白色的，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也都戴了白色的布条。
“三小姐。”上官幺幺从正门下了马车，马车要绕回后门进去，但是，听闻死讯回家的人必须从正门进，上官幺幺倒是没想到这两个素昧平生的侍卫居然知道她是三小姐。
她轻轻点了点头，二愣子把马车交给了其中一个侍卫，然后跟着上官幺幺进了上官家。
大约有半个月没有踏足上官家了，上官家除了到处是白色外，没有大的举动，随便撞见一两个丫鬟侍卫，也都是头上绑着白色的布条。
上官幺幺一路往灵堂走。
灵堂现在热闹极了，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嚎哭，上官幺幺还没走进灵堂，就被家里的二管家拦住了，二管家是个老婆子，她一边擦着红肿的眼角，一边道：“三小姐，您先跟我去换身衣服吧。”
闻言，上官幺幺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她从宸王府出来的时候，特意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
“不是，”二管家忙着摇了摇头，“您得先穿了孝服才能进去。”
“行吧。”上官幺幺跟着二管家去了灵堂旁边的屋子，那里面的椅子上坐着好几个上官家的老婆子们，她们正在努力赶制孝服。
见着上官幺幺进来了，其中一个老婆子起身跟上官幺幺问了句好，然后拿过一身白色的孝服递给上官幺幺。
上官幺幺去里间把孝服穿在了身上，说是换衣服，其实不过是吧孝服套在自己的衣服上，头上再绑三朵布条编织的白花。
她上辈子没为谁披麻戴孝过，这辈子，居然要为了一个只见过不到五次面的“爷爷”穿上了孝服。
“三小姐快过去灵堂吧，再晚一点就看不见老太爷了……”递给上官幺幺孝服的老婆子看见上官幺幺换好了衣服后催促道，同时她给二愣子和桂圆每人都发了一个布条缝制而成的头箍。
这个老婆子的眼睛也是红彤彤的，看他们的岁数，恐怕都是当年侍候过上官醒的老人了。
上官幺幺向老婆子道了谢，匆匆去了灵堂。
灵堂里供着上官醒的遗体，还没有入殓。上官醒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灵堂正中央的桌子上，他的旁边摆满了贡品。
而桌子旁边的地上，七七八八跪了十几个人了，上官幺幺定睛看了看，除去上官家本家的这点她认识的人之外，还多了不少她不认识的生面孔，但是看长相和穿着，应该都是上官家旁系的人了。
“幺幺，跪这边来。”卫柔菊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冲上官幺幺招了招手，在宗亲跟前，卫柔菊又变成了那个识大体懂礼数的嫡母。
上官幺幺心中不屑，但是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听话地走到卫柔菊指的的地方跪下，而她旁边那几个上官家的小姐都已经在跪着了，往前一点，是上官律。上官律微微后面一点的地方被空了出来，大约是留给上官泽的。
可惜，她那个大哥已经去了边疆，这次上官醒的丧事，他怕是赶不回来了。
“三姐，你回来了……”上官幺幺因为是庶女，所以跪在上官家那三个嫡女的后面，和上官糖珊并排跪着。
上官幺幺真真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的悲伤绝不是假的，上官幺幺有些懊恼，她倒是走的一了百了了，把上官糖珊给扔在了上官家这么个龙潭虎穴。
上官幺幺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上官糖珊，手在上官糖珊背后帮她顺了顺气，她小声道：“我回来了，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上官糖珊哭都不敢哭的太大声，她小声抽噎着，“我知道三姐也不好做……”
灵堂里此起彼伏的哭声，让上官幺幺觉得脑袋生疼，她低声安慰了上官糖珊两句，就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
她跟上官醒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现在让她跪在上官醒旁边哭灵，上官幺幺真是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不像卫柔菊，她肯定心里都乐开花了，表面上还要哭成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又过了一个时辰，京城里名字里带着上官的，和与带有上官姓氏结婚的人全来了灵堂，上官幺幺这才直接地感受到了上官家是个多么庞大的家族。
光是灵堂里跪着的这些近亲，都已经四五十号人了，更不要提不住在京城的，和住在京城的远亲。
上官幺幺百般无赖地跪了好几个时辰，她觉得自己膝盖都要麻了，上官糖珊小声提醒道：“三姐，咱们得跪道明天早上……”
听了这话，上官幺幺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没知觉了。
家里长辈去世的第一晚，要所有的小辈都守灵，第二日一早入殓，也就是躺进棺材，然后由直系男子跪灵七天，女子则不用再跪了，因为第二天入殓以后的七天，就是其他人来吊唁的日子，女子不宜抛头露面。
也就是说，不管怎样，上官幺幺都要跪够今晚。
至于这一晚究竟是怎么度过的，上官幺幺记不太清了，她记得自己借着昏暗的烛火迷迷瞪瞪中，就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家里的侍卫把棺材抬到了灵堂你门口，灵堂里跪着的人纷纷站起来。
上官幺幺的腿是真的麻了，她站起来以后，腿上使不上劲儿，直直往前摔去。
“啊……”她前面是上官绮。
“三姐！”还好在最后关头上官糖珊拉住了上官幺幺的手，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
但是上官糖珊的脸色也不怎么样，她和上官幺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往旁边走去。
家里以上官耀然为首的男子们抬着上官醒的草席，慢慢把上官醒的遗体放进棺材中。
再把棺材抬回桌子上。
“你们也跪了一晚上了，都去洗漱休息休息吧。”卫柔菊冲着她们这边的女眷疲惫道。
上官幺幺左右看了看，她旁边的这几个女子居然都是她见过的，因为除了上官家这几个嫡女庶女外，就是邱琳她们三个了。
也是，上官老爷子只有一子一女，邱琳她们是上官老爷子的亲外孙女呢。
上官幺幺跟着人流走了出去，才出了灵堂没多远，邱琳和上官巧嫣已经呛呛了起来，好像是因为邱琳觉得上官巧嫣和太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反正就是吵了起来，上官幺幺懒得理他们，她带着桂圆和二愣子往自己的院子走。
“少东家，您看没看到上官老太爷的模样？他……”二愣子在上官幺幺耳边小声说道。
上官幺幺疲惫地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她去灵堂一眼就看到了上官醒的遗体，自然也是看见了上官醒已经瘦得仅剩皮包骨的模样，当然，上官耀然对外宣称的是上官老爷子病逝的，在闭客不见人的日子里熬成了这副模样。
但是这话也就骗骗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上官幺幺心里清楚的很，老爷子这是被毒给熬成的这副模样！
“三小姐！”上官幺幺正往小院走的时候，身后有一个人从远处叫住了上官幺幺，上官幺幺回头去看，就看到了上次找她求救的那个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也是带了一个白色的发箍，她的眼睛哭得跟核桃差不多了，眼见着上官幺幺驻足，她立马小跑着追了过来。
上官幺幺微微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丫鬟跑到上官幺幺跟前就想跪下，上官幺幺赶紧扶了她一把，没让她跪下。丫鬟哭的不成样子：“三小姐，老太爷绝不是病死的，他……唔唔……”
上官幺幺赶紧捂住了小丫鬟的嘴，她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才松开了小丫鬟，有些烦躁道：“你是怕别人听不见吗？”
小丫鬟忙着摇头，眼睛里的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上官幺幺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先跟我回院子吧，有什么等会再说。”
“是，三小姐。”
这个小丫鬟肯定知道很多东西，上官幺幺清楚的很，但是现在上官醒已经死了，她不想再插手上官家这点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可不想惹上一身骚，除非这个小丫鬟能给她带来点不一样的消息。
几个人很快就回到了上官幺幺的院子，这个院子自上官幺幺离开之后又派了几个新的丫鬟过来打扫，上官幺幺把一帮丫鬟都轰出了屋子，然后又让灵火确定了周围没有人，这才让那个小丫鬟继续说。
小丫鬟一看周围没人了，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倒在上官幺幺跟前，梨花带雨道：“三小姐！老太爷不是病逝的！是有人给老太爷下了毒啊……老太爷是被人害死的……”
“我知道，那毒不是一直都下着呢么？”上官幺幺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就看小丫鬟使劲儿嚎了一声：“不是呀……不是那个毒，老太爷那天是被人下了别的毒啊！”